第101章
“他让你出两百五十万美金?”
“嗯。”
“那你打算怎么办?”
楚淮南往半卧着的沈听腰后, 多塞了一个靠枕,反问道:“你希望我怎么做?”
“我?”沈听握着手机,调整了一下坐姿:“碰上这种情况,一般人都会选择报警, 然后听听警方的意见吧?”
我正在听。
楚淮南望着他的眼睛腹诽。
沈听回望过来, 眼神里带着点儿疑虑:“不过,你不觉得这个whisper有点儿奇怪吗?”
“不是有点儿,是很奇怪。”
“是啊, 照理说, 黄苒的事儿跟你一点儿关系都没有, whisper要真掌握了这么详尽的信息,那他为什么不去报警?干嘛非得给你打报告?还撺掇你来出这个钱?况且,他怎么就知道你会愿意出这个钱呢?难道真打算帮你抢警察的饭碗?这对他有什么好处?”
面对沈听的一连串问题,楚淮南耸了耸肩:“他的动机我不清楚。但不得不说, 这个人似乎还挺了解我的。他知道我在找江麦云, 所以才会发邮件给我, 告诉我怎么样才能抓住他。两百五十万美金, 就能把差点毒死你的人送进监狱, 这个钱我一定会花的。”
“那你呢?你也不打算报警?”
楚淮南抽回沈听手里的手机。
他想起李宋元案时,被人放进口袋的那张写着『楚振生、黑警』字样的纸条。想到那天,沈听曾与他在电梯里近身相处过, 于是意味深长地笑道:“有时, 报警不是非得打110的, 我已经把这些都告诉警察了。”
沈听心里一顿, 身体向后靠了靠问:“哪个警察?”
“很靠得住的一位。”
不同于先前那位买家需要在交易前一天,才会把钱打到平台上的小心翼翼,楚淮南的两百五十万美金,在到whisper消息的当天下午就到了账。
到楚淮南回复的whisper,在十三门徒的网站内部搜索栏中,输入了楚淮南提供的那一串求购帖编码。网页上立刻弹出了一张已经通过网站“官方认证”资金到位的求购帖。
楚淮南的大方和果断也完全在林有匪的意料之中。
他和楚淮南交好多年,当然知道按楚淮南的性子,但凡他发了狠要找的人,哪怕跑去天涯海角也一定会被揪出来。
那个江麦云差点毒死了“宋辞”,林有匪知道,资助警方重金悬赏的楚淮南,一定不会就这么轻易放过他。
楚淮南看向那位青年的眼神,过于炽热,正如他看向路星河的一样。如果不是为了防止警方此后彻查十三门徒时,抽丝剥茧地追踪资金来向,引发什么不必要的麻烦。
哪怕是两千五百万美金,只要路星河开口,林有匪也会像楚淮南一样,果决得毫无犹豫。
林有匪端着杯子浅浅饮了一口水,另一只手将那张250万美金已认证到账的求购帖,转发给了江麦云。
几乎同时,在已经暗下去的电脑屏幕上,突然跳出了一串alarm代码警告,这是安保屏障被入侵的前置警报。
林有匪随即发现,有人正在尝试对抗洋葱路由,试图锁定whisper的具体位置。
可哪怕对手可以从技术层面突破洋葱路由的“匿名属性”,却一定不知道在洋葱路由面前,仍挡一道他所编写筑造的加密墙。
想要找出whisper吗?这很徒劳,但却勇气可嘉。
他关掉电脑站起来,勾起嘴唇无声地笑了。
这的确像是楚淮南的作风。
对于发布过冒犯了他双亲谣言的whisper,这位记仇的资本家也绝不会轻纵。
不过,术有专攻。自信在技术方面无懈可击的林有匪,一点儿都不想失去这位朋友。因此,他的每一步都走得极为小心。
清隽的青年走到窗边,去给一株叶瓣娇嫩的蓝色重瓣康乃馨换水,下午的阳光穿过窗纱与帘幔温柔地罩在他的身上,给瘦削的脸部轮廓笼上了一层神秘的金色光芒。
他明明就站在阳光下,可一双眼睛,却黑得如同亘古长夜里,不曾被光明吻过的深色夜幕。
那是折磨着他,同时也保护着他的永恒暗色。
在谢绝了光与热造访的黑暗深处,只有他一个人孤独地停留着。
无论是警方还是远南网安部,想要把whisper揪出来,恐怕都将是下辈子的事。
对于这一点,林有匪自信得毫无怀疑。
因为,他最擅长躲在重重迷雾背后,把自己包裹得密不透风了。
自从安乐“失踪”后,他便未曾脱下过哪怕一件厚重的“外套”,更不曾在什么人面前露出过任何马脚。
唯有面对路星河,他曾执意坦荡。
美便美,恶便恶,他渴望在爱人面前,能活得真实一些,丑陋便丑陋,至少是真的。总好过,一味在腐烂的伤口上,再堆上那些虚伪的泡沫。烂得再久,也还是会疼的。
和求购链接一起发给江麦云的,还有一份通缉公告和公安内网里赵业泰的被拘信息截图。
已成了过街老鼠的江麦云,看了一眼赵业泰的到案信息,又手脚冰凉将附着自己大头照的通缉令,反复看了好几遍。最终他瘫软在折叠躺椅里,目光绝望地扫过临时藏身的烂尾楼。
灰色渗水的水泥墙,粗糙不平的地面,角落里放着几只被造楼的农民工遗弃在这里的编织袋,偶尔被高速窜过的老鼠踩到,发出令人心慌的沙沙轻响。
这栋烂尾楼位于江沪市东郊的一块荒地里。自从国家出台了一系列地产降温的政策后,很快上千家靠政策后红利生存下来的小型房地产开发商,因为后续的融资困难、销售遇冷等问题而倒闭。全国上下有许多城市的郊区都出现了大量的烂尾楼。
这栋烂尾楼尚未封顶,每一层都没有门窗,楼前面的空地上,堆着足有半层楼高的钢筋板,日晒风吹下都生了锈,像堆着一摞高高的房屋枯骨。
车里只有一张躺椅,理所当然地被江麦云给占了。王芷蕾便只能用塑料袋和报纸在地上临时铺了一张床。此刻,她抱着直喘粗气的黄苒,手足无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