很快青年人清澈的眼睛里,又接连倒影出好几封闪烁着红光的新邮件提示。——坐不住的江麦云又连续发来了一连串追问。
空气里弥漫着一股燃烧中的雪茄,才会有的特殊松木香味。而黑暗中,直冲式打火机发出的幽幽蓝色火苗,则像是引诱飞蛾奔赴的那簇绚丽火光。
现实里,住在破茅屋内的小白兔,未必能够称王。
但沉不住气的猎物,却注定一败涂地。
逃吧,逃跑是落网的序章。
……
沈听开完会从悦淮出来时,天已经大暗,还飘起了蒙蒙细雨。等红灯的时候,看到亮着的公交车站牌上附有『清明时节春渐暖,青团鲜果正当吃』的巨大食品广告。沈听这才后知后觉,今天是清明节。难怪出门前楚淮南会叮嘱他要早点儿回去。
记得还在读书时,每逢清明和中元节,沈妈妈也会叮嘱沈听不要在外停留到太晚,最好能赶在天黑前回家。
因为老人们都说,这两个日子是鬼门关大开的时候,外头阴气很重。沈妈妈担心他晚上不早点儿回家,会碰上群鬼夜游,惹上什么不干净的脏东西。
而作为典型的唯物主义者,沈听对这些迷信的说法,一向不以为然。但面对母亲的善意,他从不辩驳一向都很听话。
工作后,沈听和家人聚少离多,便再也没人管他在清明或中元究竟是几点回家了。
警察尤其刑警,在碰上大案时,加班到深更半夜是常有的事情。连活人都查不完,哪里还管得上鬼?
而像沈听这种类型的警察,工作起来就更是没个准点了。对他来说,工作就是生活的全部。
这份风险和强度双高、还必须二十四小时全情投入,且三百六十五天全年无休的工作,让沈听哪怕是在睡梦里也得时刻保持谨慎。
眼下,沈妈妈就在江沪市,就在那个离沈听不远、却又很遥远的家里。
附近这一片,沈听都十分熟悉。只要从前面那个路口右转,再直行通过三个红绿灯,就到了那个他无比熟悉的小区。
他在那里长大,而母亲正在那儿等他回家。
这个时候,沈妈妈应该已经吃过晚饭,拾好碗筷在沙发上看电视了。沈听知道她一定也很想他,却不知道他就在家门口。
可哪怕就在家门口,为了任务、为了沈妈妈的安全,他也得继续保持“三过家门而不入”。
车开到半路,手机响了。
楚淮南在电话那头委婉地催他回家:“晚餐已经好了,你什么时候回来?今天清明,赵婶想早点儿回家。”
棠城滨江有两个宽敞的保姆间,别说是一个赵婶,就是赵婶一家人都来了也能住得下。
案子尚未查清的焦躁和有家不能回的郁结,在资本家轻柔的语气里,稍微散去了一点儿。
沈听加了把油门,赶在绿灯变黄的最后一秒过了线,随口说:“和人聊正事没注意时间。要不你先吃吧,不用等我。”
“我一个人吃不下。”楚淮南堪称华丽的声线连在抱怨时都格外性感,压低的尾音带着点儿令沈听哭笑不得的委屈:“出门的时候,你不是答应过我会早点儿回来吗?”
“我已经在回来的路上了。”
“那你慢点开。”
这句话听着倒还像句人话。
沈听微微笑了,又踩了一脚油门连超两辆车,奔着过江的隧道去了。
原本二十分钟的车程被车技超群的沈警督,硬生生缩短了一半。
到家的时候,赵婶还在摆碗筷、叠口布,见他进门很惊喜地笑了,客客气气地打过招呼,转头冲厨房里另外两名阿姨说:“菜可以端上来了。”
“楚淮南呢?”
“先生在书房。”
楚淮南去年年底投资了新的赛道,这会儿正在看某个子公司第一季度的报告。
沈听在外敲了敲门,见里头没有动静,拔高了点音量说:“赶紧洗手,准备吃饭。”
楚淮南放下文件开了门。见十分钟前还和自己通着话的沈听,这会儿已经抱臂站在门口,不由心情大好。
“这么快?”
“能不快吗?我怕某人吃不下饭饿死,回头找我索要天价赔偿金。”
“难道不是因为冤枉了我,觉得不好意思才急急忙忙地赶回来?”
“冤枉?”沈听微微抬高眼梢,却被楚淮南伸手按了下去。
“别这么看我,我会忍不住亲你的。”
沈听后退两步,勉强拉出个安全距离,说:“赶紧来吃晚饭,不来也行,反正我一个人也吃得挺开心。”
楚淮南“你退我进”地上前几步,抓着沈听的手臂把他拉进了书房门口的洗手间,“不是说要先洗手的吗?”
资本家客卫的大小快赶上普通人家的客厅了。
宽敞的双盆洗手台上放着娇嫩的绿植,致得连叶子上的露珠都仿佛在全天候待命,时刻准备装点天之骄子们的心情。
洗手间里明明并排安着两个洗手盆,楚淮南却偏偏要跟他挤着用一个。沈听满手泡沫地往后挪了挪,正准备去另一个洗手台上冲掉,却被楚淮南从后面滑腻腻地抓住了手:“舍近求远干什么?”水温刚刚好,热度比对方的掌心还要再低一点。
沈听被楚淮南半圈在怀里,就着这个别扭姿势飞快地冲干净手上的泡沫,而后用手肘把靠得过近的资本家推开了一点儿,特别不解风情地说:“我又不是小学生,洗个手用不着你监督。”
他越看越觉得楚淮南笑容碍眼,忍不住抬手甩了对方一脸水珠,然后同手同脚地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