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乐?安在哪里?乐又在哪里?
这个名字像个“德不配位,才不配财”的笑话。林有匪痛恨自己那个带着父母景愿,却只印证了物极必反的名字。
因此,当那个孩子对他说:“我叫路星河。”时,他低垂着眼目迟疑了一会儿,才低声回:“我叫安康。”
……
明明知道是噩梦,却也没能醒过来,清明梦最是难熬。
意识清楚的林有匪回想起了许多往事。
他想起第一次和路星河重逢时,对方并不认识他。
那个轻许了“希望再见一面”诺言的青年人,见他多看了自己几眼,立刻戒备地伸手压低了帽檐,拉了一下口罩,低下头与他擦身而过。
路星河一定不知道,在那个时候,因为他的一句话就回到背离了多年的故土、又差点被失而复得的喜悦冲昏头脑的林有匪,到底花了多大的力气,才忍住了想要伸手拥抱他的冲动。
对路星河,素来信奉唯快不破的林有匪,总有的是耐心。他一点一点地渗透,一步一步地接近,花了许久才终于得以光明正大地,闯回了路星河的生命里。
他把一切不堪都关在了那个永远上锁的书房里。只给路星河留下了一个明媚、美好的单薄剪影。
可假的终究是假的。
终于有一天,路星河推开了那扇门,发现了他隐藏在花团锦簇下的真面目。
那个干净的、自小在阳光下长大的孩子,开始畏惧他的肮脏。
可或许,在内心深处,打从一开始林有匪就并不想在路星河面前伪装。
在黑暗里呆了这么多年,不管发生任何事也都不能跟任何人倾诉,一个人孤独地挨过了这么久。
是,是习惯了,却未必不渴望见光。
他的伤口、他的欲望甚至他的肮脏,都想第一时间就能和路星河分享。
在爱人面前,一向善于掩藏的林有匪,有意赤裸。
他多么希望,他深爱着的这个人,在了解他的一切后、在见到了林有匪血淋淋的真面目后,也仍会坚定不移地留在他身边。
这么多年,仰仗他、想捞好处、希望他庇护的,来了又走,一波又一波。
但真的只单纯希望他能幸福的,却一个也没有。
可惜,在只窥见冰山一角后,路星河便果断地同他提了分手。
失望的林有匪,没有同意。路星河便想尽办法,逼他自己提。
为了分手,他甚至故意去同组其他女演员的房间里洗澡,还特地打电话让林有匪亲自去送宵夜。
提着一盒酸菜鱼和一盒小龙虾的林有匪,盯着他湿漉漉的头发和半敞的胸口,站在房门口愣了很久。
脸上那张波澜不惊的面具,破了一个角,一种难以名状的、被刺痛的伤感露了出来。
那一瞬间,路星河以为他一定会摔门而去。
可想象中的决裂并没有发生。
林有匪没有走,只是低头抿了抿嘴唇,沉默了一会儿,而后突然伸手温柔地帮他拉高了衣服的领口,“有点冷,你穿的太少了,别冻着。”
路星河是那种会都把心理活动都写在脸上的人。
林有匪知道他正疑惑,为什么自己仍赖着不走。
见他想得出神,不由无奈地笑起来,揉了揉对方毛栗子一样支棱着的乱发,又宽容地用嘴唇轻轻碰了一下眼前光洁的额头。
恋人脸上的疑惑,果然立刻变成了退缩。
可主动离开,绝不是林有匪的做派。
因为,他深知,摔门而去,是被深爱着的人才有的特权。
林有匪不敢走,因为知道,路星河是绝不会追的。
……
睁开眼睛的那一刹那,满头冷汗的林有匪松了一口气。
果然,全只是梦。
虽然这些梦都是曾真实发生过的场景。
虽然每次重温旧梦,他也都会为路星河那个带着点儿退缩的表情,而惊出一身的冷汗。
可尽管这个梦总让他惊醒,但比之母亲坠亡的那个,林有匪却从来不肯称之为噩梦。
他固执地坚持着——但凡有路星河的梦,于他,每一个都是美梦。
第79章
接近中午, 路星河才在剧烈的头痛中醒来。
床头柜上放着一杯温度刚好的醒酒梨汤, 他自觉地喝掉大半杯,而后又腰酸腿软地仰面躺在了床上。
酒后断片实在是个天赐的完美技能。
路星河一点儿都不记得昨天晚上究竟发生了什么。但一觉醒来, 腰以下基本暂时丧失了功能, 让他也不太愿意去回想细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