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芨眼圈红了,说:“昨天祝余和杜衡姐姐带了府里的几个姐姐看住了我,我几次想去找主子他们都不许,今天起来也不许我出屋子,刚刚却忽然来信给我说主子叫我领着他们拾东西回家去。”
“主子,您是跟姑爷吵架了吗?”
韩娇看她眼下发青,嘴唇也有些干枯起皮,默然片刻才轻轻点头“嗯”了一声,安慰她:“只是小事,你别担心。”
白芨看她沉静脸色,并不十分相信,但也并不敢继续问下去。
她想,主子既然不想说,一定有主子的道理。
到家了韩娇先跟韩如懿一同去拜见了母亲,韩夫人多日没见女儿,当然开心得很。
未母亲担心,兄妹二人都是打叠神,百般奉承,只是两个人目光偶尔对视的时候,韩如懿的眼神里像是燃着火,韩娇就总像被烫着似的把目光挪开。
……
在家的日子总是惬意的,她只带了白芨一个贴身侍女回来,韩如懿就调拨了自己屋里的丫头过去。
她们手脚勤快,又不多话,也算是合用。
偶尔韩如懿闲了,白天不用去点卯,就去她屋子里坐坐,好像也总是很守礼的,只是韩娇莫名的就觉得他在就很有压迫感。
韩娇很喜欢制香,形形色色的原料,有的碾碎,有的煮熟,然后有的用蜜调和起来。或者封存阴干,或者暴晒,或者干脆红泥小火炉焙干。
香料各有各的味道,有的醇厚,有的辛香,有的冲淡,有的浓郁。
君臣佐使,各自调和配伍。按着古人的香方,自己的喜好酌量增减,最后出来或者清远或者静穆的香气。
不到最后燃起来,谁也不知道这味道自己喜不喜欢。
韩娇喜欢折腾这些其貌不扬的原材料,最后合出来那样好闻的香,谁能想到它们原本大多只是枯木败枝一样的东西呢。
譬如在辛家常用的山林四合香,只用些果子皮,合出清淡的甜香,好像把这些果子正当季的时光截取下来,存贮在香丸里。
想到这,她心下有些黯然。夫妻数载,她百思不得其解,是什么原因,让他竟然甘愿拱手让出自己的妻子。
她指尖拨弄着香丸,想起当日夫妻琴瑟和鸣的时候。
她也是这样在书房摆弄着这些。他午睡刚醒,睡眼微炀,脸上尤带着睡晕。宽袍广袖,从后面拥过来,看着她手下这些梨皮荔枝壳一类东西,随口吟了一句“羡她清绝西溪水,才得冰开便照君”来调侃她。*
用西溪水来比拟这些香料,这些香料能一直在她指下,可他只能自己过来找她。
她那时回了什么呢。
是了,她笑着回头亲他的下巴,说:“知否杨花翻羡汝,一生曾不识春愁。”*
这些朝生暮死的植物,果子离枝立死,你竟然要跟他们争一时之欢吗。
韩娇抬起手轻嗅指尖有些冲的香气,想,如今我也识春愁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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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羡他清绝西溪水,才得冰开便照君。——冯钝吟
知否杨花翻羡汝,一生从不识春愁。——刘霞裳
古梅花诗佳者多矣!冯钝吟云:“羡他清绝西溪水,才得冰开便照君。”真前人所未有。
余咏《芦花》诗,颇刻划矣。刘霞裳云:“知否杨花翻羡汝,一生从不识春愁。”余不觉失色。
金寿门画杏花一枝,题云:“香骢红雨上林街,墙内枝从墙外开。惟有杏花真得意,三年又见状元来。”——随园诗话,袁枚
明天能写到肉啦,快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