风流过后,江鹤轩与辛桐的关系,一言难尽。
朋友、恋人、性伴侣,哪个都挨不上边。
对方主动不提这个话题,辛桐更不可能提。男欢女爱,谁也没吃亏,她单方面意图详谈未显得自作多情。
江鹤轩耐得住性子,每日约莫发五次消息,一周下来,连带两人的聊天,不足百条。倘若换作程易修,哪怕辛桐不回复,从早到晚自说自话都能轰炸出百余条消息。
其实辛桐对消息轰炸的真实心理活动是——好烦人,你真没别的事可以干?——但她不敢讲,说了怕被男人杀到办公室打晕拖走。
辛桐隐隐约约晓得他是在给自己台阶下,只猜不出这种平衡能维持多久。
“林姐,我问你个问题,”辛桐找到埋头苦干的林昭昭。
她面色凝重地开口:“我有一个朋友……”
林昭昭一脸嫌弃地打断辛桐拙劣的措辞。“你怎么回事,好好的学季老说话。”
“好吧,我,是我。”辛桐叹气。“有一个男生,他以前做了很对不起我的事,所以我就跟他闹掰了。现在他又回来追我,我也有点舍不得,但我又有别人……可他的态度是那种,特别难打发。”
林昭昭瞥她,兴致盎然地谈起八卦。“怎么难打发?玫瑰送办公室,还是半夜跪门口?银行卡交了没,钻戒有没有,再不济也要一日叁餐安顿好,随叫随到。”
“没,都没。”辛桐边说,边想了下江鹤轩做这些事的画面——啧,她怕会尴尬而死。
“这些事都没做,也好意思叫难打发。”林昭昭恨铁不成钢。
本打算是闲暇说笑,辛桐也不知怎得,正色轻声地同林昭昭说:“我也没想要他怎么样,只要他别把心思全压我身上,反倒是我怕辜负他。”
话音刚落,她突然到傅云洲的消息,说晚上来接她。
几分钟后,男人补充:易修有乐队表演,晓鹿和优白也在。
麻烦了,辛桐回复。
指针走到下午五点,辛桐向季文然提请早退,说家中有事,然后发消息骗江鹤轩说有同事约,他不必来接。
自办公室出来,一辆车子缓缓驶近。
坐进车里,傅云洲探身帮她系安全带,神态自若。
他两鬓的头发稍稍剪短,额发整个梳到后面,面色也不似从前惨白如石膏。一身轻便的休闲装,见他第一眼,还以为傅云洲偷了程易修的衣服穿。
辛桐不敢动弹,指腹摁住胸前散落的长发,尽管这样,发尾好像还是蹭到了他的耳朵。
“下班还挺准时。”
“不加班当然要准时溜走,”辛桐调侃,“只有季先生能符合您企业理念里的奉献,我纯粹是打工……大部分都是干活糊口。”
傅云洲笑了下,甚是温和。
“可惜我已经辞职,不然就依你说的,把奉献改成努力糊口。”低哑雍容的嗓音,水沉香一样好闻。
辛桐掩面而笑。
下了车,她亦步亦趋地跟在傅云洲身后,一路忍不住左顾右盼。
大门禁闭,嘈杂的人声与乐响一浪一浪地自脚底的门缝卷了上来。恰巧有人要走出,未等傅云洲去推,地下酒吧的门便从内打开。
舞台中央晃眼的灯光,红红绿绿地闪进眼底,四周却暗得要靠手机照路。
傅云洲回首瞧辛桐一眼,伸手示意她牵住自己。
辛桐没递出自己的手,在一片黑暗里,她的眼神宛如莲花浮在水池。
才下班,女人穿得并不讲究,一件体面的羊绒大衣来来回回穿。走到程易修特意留的座位,她脱掉外套,露出衬里的长裙。
“喝什么,”傅云洲开口。
辛桐展开烫金的皮套,对一串酒名沉吟片刻,抬眸戏谑道:“超级长岛冰茶?喝完就陪睡。”手肘撑着光可鉴人的桌面,那串玛瑙镯子向下滑了几寸。
傅云洲从辛桐手中取走酒单,对侍者耳语几句。
“其实我想点可乐。”辛桐努努嘴。“白酒辣,啤酒苦,红酒酸涩,还是可乐好喝。”
“没人会特地来地下酒吧喝可乐。”
“那可不一定。”辛桐不由想起来酒吧也是喝牛奶的季文然。
傅云洲一句不发,偶尔摁亮手机屏,似是在等谁的消息,害得对面的辛桐坐立难安。
两杯酒送上,她伸直手指,勾到一杯,浅浅抿了两口。冰凉的酒液辣得舌头都麻了,薄薄一层汗覆在后背。
傅云洲轻笑,为她额外要了瓶冰水。
“早知道我选苹果酒,”辛桐一口气喝了半瓶冰水,舌尖半露。
她这句才抱怨完,酒吧的侍者又送上水烟。
“蜜桃味,”傅云洲淡淡道,“你可以试试。”
“不伦不类,”辛桐撇过脸嘟囔。暗哑的灯光下,神态似娇似嗲。
傅云洲知道她是说自己。
辛桐不抽烟,而愚蠢的蜜桃味水烟对傅云洲这类老烟枪而言简直是咬糖果。
男人道:“易修的主意,他让我给你找点新鲜事做。”
听傅云洲这么讲,她漫不经心地捏着管子默默吸起来,什么也不想,只是侧耳倾听舞台上那持续不断的吉他声。
配着壶里咕噜咕噜的响声,少女仿佛一条玻璃鱼缸里的金鱼。
“别咽。”傅云洲抬起她的下巴,用食指。“吐出来。”
轻薄又锋利的甘甜自口腔徐徐泄出,白烟散尽,的确能尝出些许水蜜桃味。
辛桐干咳,还是呛到。
两片嫣红的唇瓣含着随时要伸出的小舌,倒像是她在勾引男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