戚浅浅看着眼前的作品，一时间竟有些恍惚。

这是拉斐尔的《西斯廷圣母》，同时代的其他画家，常用优雅而规则的椭圆形勾勒圣母的面部轮廓，他们都认为圣母应当发型简约，神情肃穆，并散发出年轻纯真的气质。

但拉斐尔不同，这位艺术天才画笔下的圣母怀抱圣子沐浴在一片光明之中，二人的头顶上没有光环，她与怀中的圣子只是静静地注视前方。幕布一般的云层间，露出了两个小天使，而两侧的圣西斯托与圣芭芭拉则成了画面外观众与画面中圣mǔ_zǐ的中介。

这样的圣母，让戚浅浅体会到了其他静态圣母不能带来的，一种更为直接和动态的交流。“真是堪称自然主义与理想主义结合的典范啊。”她感慨道。

一旁的lisa皱了皱眉，她对这些旷世杰作的创作背景，创作理念并没有很深入的了解。虽然此时她也盯着这副画看了许久，却还是体会不了戚浅浅的感慨。

戚浅浅转过脑袋，瞧了她几眼，又耐心的解释道：“在这幅画之前，拉斐尔需要根据雇主的要求进行创作，他必须循规蹈矩，还经常有很多约束。可随着视野的拓宽，逐渐成长为人文主义者的拉斐尔并不满足于单一的宗教归属感。渐渐地，他的作品开始不再拘泥于教条性的创作，而是脱胎于凡世，却又超越人间的一种表达。”

她虽然一口气说了许多，可lisa依旧听得一头雾水，她忙摆摆手，“浅浅，不用解释了。”

“没听懂么？”戚浅浅一反常态地追问着。

lisa摇摇头，觉得实在没必要把时间浪在这事上，“浅浅，你安心想怎么做场景吧，不用为我太心。”

戚浅浅没说话，一声不吭地看着她，陷入了沉思。

lisa虽然没有专业的艺术背景，可这些年毕竟一直在画廊工作，潜移默化，艺术涵养绝对不低。如果她对看懂这副画都有困难，那普通大众的情况更不乐观。

忽然，戚浅浅转向lisa，“你去问问顾涵，这次的预算能不能增加？”

“？”lisa满脸疑问，有些犯难地说：“这还没开工就要加预算，总得有个理由吧。”

在工作上，而且对象还是lisa，戚浅浅一直很有耐心，她并不回答lisa的问题，反而问道：“这个展览的受众是谁？”

lisa想了想之前和顾涵的对话，不急不缓的说，“夏氏那边的期望，应该是尽可能多的普通大众吧。”

戚浅浅点点头，顺着lisa的话肯定道，“是啊，不是特定的、有高级鉴赏力的受众，是尽可能多的普通大众。”她特意重复了一遍，“所以，在我看来，这样的展览，最重要的，是确保普通人也可以看懂，如果他们能从中找到一些特别喜爱的作品，激发出他们对艺术的好奇和探索之心，就更完美了。”

lisa看着戚浅浅略带兴奋的眸子，心下了然，“你有想法了？”

“其实这样的杰作，本身并不需要很复杂的场景制作，否则会有喧宾夺主，甚至是画蛇添足之感。”戚浅浅顿了顿，又接着说，“实物只需用一面传统的暗红色背景墙做陪衬即可。但我想在一旁用全息投影以讲故事的方式，描绘出这些作品的创作时代，艺术家创作时自身的境遇，并引入一些同时代的其他作品做对比。”她又指了指眼前的《西斯廷圣母》，“像这副作品，我就想在旁边投射一些静态圣母的作品，这样观众就能更好地理解这位艺术天才的匠心独运之处。”

lisa点点头，“好的，我需要做下估算，再去和顾涵沟通。”才说完，就看见戚浅浅眉开眼笑一副要做甩手掌柜的模样，她立马正色补充道：“你别觉得这事甩给我就成了，我做估算也需要你先提供设计方案，越详细越好，你这两天能给我吗？”

果然，戚浅浅的脸在她说到一半的时候就垮了下来，“再怎么样，两天也做不完啊，明天还是周末……”

“那就周二给我吧。”lisa憋着笑，面不改色地说。

“到底谁在给谁发工资啊……”

戚浅浅很是心塞，这还过毛的周末啊，可这是她自己挖的坑，怪谁呢，qaq。

***

肖扬再见到戚浅浅的时候，她还是面若桃花，美丽动人，可倘若再仔细看，就能发现她没什么神，还有分郁色藏于眉宇之间，使他喊她的声音都带上了一丝担忧：“戚浅浅？”

闻声，戚浅浅慢慢抬起耷拉的脑袋，肖扬就站在她前方不远处。他很高，看上去有点瘦，却能轻松撑起身上的蓝灰色衬衣，深色的窄腿裤将他修长完美的腿型完全呈现了出来，整个人就像那垂在天边的云，干净又温和。

这相貌，拉到哪都是头牌吧。戚浅浅心中想着这乱七八糟的，说出口的话却规规矩矩，“下午好，我们出发吧？”

听她这么说，肖扬也不再多做询问，直接为她拉开了车门，待她落座，就转身走回驾驶座，驱车前往目的地。

这是一家日式风格的咖啡馆，确实如肖扬所说，隐于闹市的角落，如果没有熟人带路，很难轻松找到。穿过白框的玻璃门，入眼就是两面灰色石墙，墙上镶嵌着拼成拉花图样的滑板，地板是木色的，简约却不失质感。店内人挺多，但不似星巴克那般熙熙攘攘，都是低低地说着话，把声音维持在不会打扰旁桌人的程度。

落座后，肖扬点了两杯拿铁，一杯正常味道的，一杯咖喱口味的，还附带点了两个招牌的甜甜圈。看见拉花的时候，戚浅浅觉得，就算咖啡不好喝，这趟来的也很值。

寻常店中，多的是一颗爱心，或一片叶子这样的简单花纹。可眼下自己杯中却有四颗大小不一的爱心，一颗拖着一颗，每颗爱心里面，白色的奶和咖啡层层叠叠，像细密的丝线一般，堆叠出一个又一个心形，直到把整颗爱心填满。四颗爱心的周围，还有不规则的白色丝线，以极其优雅的姿态将爱心包裹。而肖扬那杯，颜色接近奶黄，应该是加了咖喱的原因，图案是三支同根的枝叶，组成叶子的线条亦如发丝一般纤细柔和。

在戚浅浅看得入神之际，肖扬轻轻地把自己的杯子也推向她，“都尝尝看。”

她有些窘迫，拿起靠在自己手边的杯子，摇了摇头，“不用了，我就喝这个吧。”

肖扬却坚持说，“你都尝一下，都喜欢又喝不完的话，可以每杯喝一半，我再点就好。”

“我喝不了这么多，会难受的。而且这么好看的拉花，不喝完，总觉得有些对不起店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