珮儿吃了胃药又有食物填饱了肚子,人也精神了许多。她见店铺里面的客人慢慢多了起来,却只有一个伙计在端茶倒水忙不过来,便帮忙收拾着自己这桌的碗筷。祥叔坐在柜台后面,看了看珮儿,然后对着站在他面前的乔天霖低声问道:“成三就要被放出来了吧?”
乔天霖沉声应道:“是。”他顺着祥叔的目光看过去,只见到珮儿纤瘦的背影,于是他又说道:“我会小心。”
在回“摘星苑”的路上,珮儿看了看在前面驾驶位上开车的乔天霖,问道:“这间店的粥和肠粉味道都很好,他们是早午晚三餐加上宵夜都做吗?”
乔天霖顿了顿:“以前是不做宵夜的,晚市也收得早。现在不做早午市,只做晚市和宵夜。”
珮儿觉得奇怪:“为什么?”
乔天霖却是没有回答,好像是很专心地在开着车。
珮儿又问:“那既然‘斋记’不是吃斋的铺子,祥叔为什么要给它取个名字叫做‘斋记’?他不怕那些不吃斋的食客误会了不进去么?”
乔天霖依然沉默着没有出声,等到他踩了刹车,在红绿灯的十字路口停下,才淡淡地开了口:“本来这间店铺叫做‘欢记’,是祥叔和他的太太一起经营的。几年前,他的太太患病离开了之后,祥叔就把店铺名改作‘斋记’。他不卖斋食,可从那以后,他自己开始吃斋。”
汽车外面是一片灯火辉煌,汽车里面是一派寂静沉默,珮儿的心里像是被什么东西揪住似的一阵阵地发紧。
在这样偌大的一个城市里,有这么一对夫妻。他们相濡以沫起早贪黑地共同经营着自己的店铺,可能是三年,可能是五年,可能是十年,也可能是更长的时间。他们熟悉了彼此,他们习惯了彼此,他们把对方的存在视为自己的存在。可是当某一天,他们之中的一个离开了另一个,去了那遥远的国度,只留下形影孤单的一人苦守着他们的曾经他们的欢愉,只留下他独自去面对每天的朝霞晚夕。这是多么残忍的一件事情!
珮儿想起祥叔的微笑,想起祥叔的平静,这是要经过多少个日夜才能练就的平淡似尘,心如止水?而那么多个悲伤的日日夜夜又是在怎样的思念当中煎熬渡过?
祥叔不再经营早市和午市,只做晚市和宵夜,是在想尽办法去遗忘他和他的妻子每一个温馨的夜么?他把店铺的名字从“欢记”改为“斋记”,又是为了祭奠心中那不为人知的悲恸么?
珮儿的鼻子一酸,喉咙里涌上一阵苦涩。她本来就是一个容易被打动的人,有时候读了一本煽情的书或者看了一场悲剧的电影,她都会被感染得没了好心情。而今是发生在身边的人和事,她便更加不能自已。
汽车在“摘星苑”的门口停了下来,珮儿擤了擤鼻子,和乔天霖说了声“再见”便推门下了车,进了小区。
乔天霖熄了火,看着珮儿离去的背影心下叹息。他本不想把祥叔的事情告诉她,因为故事太过伤感,她肯定会难过。果然不出所料,他看到了她眼里的难以置信和忧伤之色,她是个易感的女孩子。
乔天霖的汽车迟迟没有发动,他靠在椅背上,看着前面的路灯心里一片寂然。一阵突兀的手机铃声却是在这个时候从汽车的后座响起,乔天霖蹙了蹙眉,转过身去看,原来是珮儿的手机。他长臂一伸,把那手机拿到手里,小巧的手机屏幕上显示着一个名字“张扬”。
乔天霖犹豫了两秒钟便听了电话,电话那头是张扬的声音:“珮儿你还没睡吧?你的一些私人物品还在我车上,要不你告诉我你家地址,我明天给你送过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