走出过道一百多米,经过小弄堂,横过一条马路就到了河边。这里空旷得很,风也更显清冽寒冷。珮儿缩了缩脖子,站在河堤的最上端,望向波光粼粼的水面,思绪被风吹得好远。这里可是承载着她幼时最大快乐的地方。
在这里,她和小伙伴们学会了怎样去捉那只叫得最响亮的蝉,然后把它关在笼子里来吓唬比她们更小的孩子。
在这里,她学会了用塑料盒去捕捉河洼里贼一样狡猾的小鱼儿和小蝌蚪,玩耍了一通之后又把它们放掉。
在这里,她学会了蛙泳和仰泳。有一次不知怎的被水草缠住了脖子,惊险得差一点就沉入了河底,幸好被隔壁张立的爸爸及时发现才捡回了一条小命。
在这里,她也为了去采摘一片肥美的桑叶而从坡上滚到坡底,手肘摔破,膝盖流血,脚踝扭伤。最后是乔天霖冲下去,从草丛中将她抱起,绕上河堤的石阶送她回去。她还记得他担心焦急的眼睛一直留意着浑身是伤的自己,嘴里轻松地安慰着她,脚下却紧着步子往回走。其实她摔得很疼,可看到他着急的模样,便硬生生地把噙在眼底的泪给收了回去。那一年,她八岁,他十五。
可惜那日的救人英雄却很不走运地被大人们狠狠地批评了一顿。从此珮儿再不敢我行我素地去爬树,因为她受伤了,他会挨批。
那时候的大人怎么这么不厚道啊?明明不关他的事,却什么都算在他的头上。是啊,真的是什么都算在他头上,不管是哪个孩子受伤,都算在他头上,谁让他是祸端不断的孩子王?
乔天霖,正确地说应该是乔添霖,只是这个相当有个性的男孩子嫌“添”字太难写,便在上小学的时候执意改“添”作“天”。他的父母拗不过他,便也由得他去。
如果后来他的家中没有变故,估计他会一直做着那个称王称霸无法无天的男孩子。可不幸的是,他的父亲在他上高中的时候因工去世了。他的妈妈哭得肝肠寸断,一蹶不振。他的姐姐很懂事地退了学,顶职去了他爸爸的工厂做文书。
从那以后,乔天霖便由那个统帅着所有小伙伴的孩子王变成了忧伤淡淡,挑灯夜读的大男孩。这多多少少有些像古龙金庸笔下落拓不羁的少年剑客,因为忽如其来的遭遇不得不去结束放纵自由的人生,不得不去收敛肆意妄为的剑锋。他被迫藏匿深山,他忍痛退隐江湖。
几年后,乔天霖远离家乡寄宿大学,珮儿几乎没有机会再见到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