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气窗上望,确认了房子裡头仍有人的光影,我才敢敲门造访。还好应门的是伯伯,简单明白跟他道出来由后,他二话不说便把家裡折床揪来给我。虽然借到了,但我不急着回去,仍待在他们家门外閒扯几句。伯伯好像看出我串门子的意思,竟然给我送来一小杯烧酒和一口香烟,然后就这样打起屁话来。直至婆婆耐不住我的打扰,出来横眉冷语把我劝退,我这才怔怔的捧着那张折床回去。
回来的时候,果然如我所想,他们兄妹俩都睡去了。关掉大灯,冲了个澡,静静的架起了床后,我也在那杯烧酒的沉淀下迅速睡着了。
———同住的第一天,起得意外的早。不为别的,只因耐不住那个丝丝细语的吵闹杂声。虽然傍落夜市,但住下来了,才发现夜市没影响我的生活作息太多。上午上课,下午至晚上打工,回来的时候已经是打烊尾声,完全避开了夜市最热闹最吵嚷的时段。
睡眼惺忪醒来,两个依偎身影在阳光的洒照下映入眼帘,我这才记起兄妹俩的存在。
明礼明信坐在床上看着笔记电脑,从中发出零零碎碎吵吵杂杂的声音……笔记电脑?想到这裡,睡意全消,整个人一下子绷紧到一个点上,逼使我勐的撑起身体瞪着他们。正要开口之际,转眼间,我却发现还有一台笔记电脑放在床边的小茶几上,而那台才是我的笔记电脑。
“我们是否吵醒了你吗?”从声音来判断,他们应该正在追剧看戏。
“不,没有……早晨。”
现在才八点多,平常日子裡仍然是我枕梦酣睡的好时刻。但他们高中生不同,这个时间他们已在准备上学上课。因为要顾及工作的关係,大学我的选修选课,都以工作编排作决定主因。太早太晚不行,所以最早的课也是十点以后的事。
“你们不用上学吗?”从昨晚至今,我们仍没有正面讨论过关于离家出走的事情。
“……嗯。”我没有开口,是因为已经知道原因。
吃过他们俩买回来的早餐后,我简单交带一下事情,例如洗衣机的作业次序。然后明白的说,我将会私下通知小妈,他们兄妹俩在我这裡让她不用担心。大约九点多,我把锁匙留给他们俩,再跟房东伯伯要了一个备用后,我出门去了。
跟小妈聊了一通电话,报了音讯,听她声泪俱下拜託我好好照顾明礼明信,我这才发现这是小妈对我第一次放下骄横态度的诚恳请求。记得以前带着小兄妹俩出外游玩,她总是对我呼呼喝喝耳提面命,好像深怕我会加害她的宝贝儿女般。但由不得她说,我也有身为兄长的自觉,或是长兄为父的感觉。今天一整天下来,我的心思都放在兄妹俩的身上,担忧他们会否饿了,或者不知跑哪去了。
下班之前,收到他们发讯息来说吃了晚饭,还给我留了一份宵夜,竟令我感到有点不知所措。要说收留他们俩这事有何特别感想?大概是独居惯了,爱上岁月静好的平澹,不习惯回家有人待着的氛围。虽然预想得到这种日子不会太长,但今晚仍是乾脆一点,把生活空间和家务分工重新规划一遍,好调整再次跟别人同住的现实问题。
然后,又是另一个睡在折床上的晚上。
———同住的第二天,大概重複了一样的流程作业。被吵醒了,吃了早餐,出门上课,再去打工,直至晚上才能回来。要说这天有何不同,就是他们很快适应了这种生活,而我仍不怎麽适应多了两个人的环境。但跟他们俩同处一室,更多时候是让我感到难以言喻的拘谨。就像今天无意察觉到明信把胸罩穿了回去后,心裡有一种怄气的鬱闷感,就像我突然变成了一个陌路相逢的外人般。
还有的是,今晚趁着明信洗澡的时候,明礼私下跟我认真讨论了这个。
“哥,呃……”明礼耷拉着头,让额上那道瘀青特别显眼,支吾的道“你能否借我一点钱?不用多,只是生活费而已……我有在找工作的,也有拜託朋友帮忙的了。只要找到工作而且稳定下来后,我们就会立刻搬走的了!我也会好好照顾阿信,不会再麻烦你打搞你。只是在找到工作之前,我们真的需要一点钱,所以希望你多少给我一点。”
“把话说清楚。”听他踌躇满志的语气,我泼下冷水道“是借?还是给?作为你们哥哥,给你们一点零钱不成问题。但要借的话,别说一万,三五万也可以借给你……但要还的。”他们这个年纪,有多少人已经真切认识金钱的概念?手上一笔钱,知道可以拿去买个游戏或者名牌包包,或吃喝玩乐,动辄转眼花光。但不知道同样的一笔钱也可以拿去交房租,或作生活费,或作储蓄投资。
“……借。”呼着大气,明礼眼神闪烁的回答道。
“好,借多少?”
从明礼坚定的眼神,我的心裡竟闪过了一丝羡慕。虽不知羡慕他的什麽,但就是有酸熘熘的感觉。但庆幸的是,他选择了我心目中的正确答桉,或者,这大概是让事情开始好转的先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