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王氏就扶着谢惠娘进了屋,也没人招呼李昌平,李昌平讪讪的跟在众人后面进了屋。
“惠娘,你身子怎么样了?六年前生萱妮儿那一回,冰天寒地的跑回来,身子本就亏的狠了,娃子这才刚满月又跑这么远,怎么能受得了啊!”
谢王氏看着面色蜡黄虚弱的谢惠娘忍不住心酸,“娘后悔啊,当初听媒人说李家三小子性情温和正和你相配,就算婆婆严厉点儿,你这么懂事她能挑出什么理儿?谁知道你婆婆竟是个无理搅三分的……”
李昌平在后面听得面色通红,恨不得钻进地缝里。
谢青山咳嗽一声,说道:“他们好不容易来一趟,你说这个干啥?平安你去镇上打壶酒,割条猪肉,正好待你姐姐姐夫好好吃顿饭!”
“不了不了,我们这就回去,这就回去……”李昌平就连忙阻止。
“爹,娘,你们别忙了,英子和莲儿正在家看着盛林儿呢,我还得回去,要不仨孩子都得饿着。”谢惠娘擦了擦眼泪,也阻止道。
惠娘口中的英子和莲儿就是谢萱的大姐和二姐,正是惠娘连生三个女孩,才让婆婆生厌。
想想家里还有个刚满月的奶娃子,确实无法留下,谢青山就不再劝了,“那平安你去把厨房碗柜里攒的鸡蛋给你姐拿一篮,再把树上的石榴拣大的摘些,让你姐回去的时候带上!”
“诶!”谢平安利索的去了。
谢王氏带着谢惠娘进卧房去说体己话,谢萱连忙跟了过去。
进了屋,娘俩坐下,谢王氏问道:“惠娘啊,今儿这事儿到底咋回事?为啥那婆子突然说要卖萱妮儿?”
谢萱坐在谢王氏身边,静静的看着两人。
“要不是邻居张大嫂跟我说,他们还瞒着我呢!”说到这里,谢惠娘又是伤心又是愤怒:
“前几日在县城钱大户家跑腿的赵串儿回来说,钱家要买几个伶俐小丫鬟回去伺候,一个出五两银子,我婆婆就动了心,一心想得这个利钱,但卖家里的丫头又怕村里邻居说三道四,怕别人知道了,李家男丁以后不好娶媳妇儿,就想到了萱萱,想把萱萱从咱家偷摸着接了去直接卖给钱大户家……张大嫂向来跟我好,得了消息偷偷跑来告诉我,我这才跑了过来……”
说到此处,谢惠娘再也忍不得,拉过谢萱抱进怀里放声大哭。在李家她为了保护孩子们,只得拿出刚强硬气的样子给孩子们遮风挡雨,但到了生她养她的娘家,终于忍不住一腔的心酸疲惫,真情流露出来。
“我的孩儿,娘真是后悔啊……”谢王氏也忍不住抱着谢惠娘放声大哭。
谢萱被谢惠娘搂在怀里,哪怕她不是真正的小谢萱,但也忍不住替小小谢萱和谢惠娘心酸,为这个时代地位低下的女人心酸。
女人于这个时代只是社会的点缀,只是替男人生儿育女传播后代的工具,命运完全掌握在父权和夫权手中,哪怕你有泼天的才华和智慧,在这个女人命运犹如浮萍草芥的社会也只是蜉蝣撼大树。
想着今后自己前途未卜的命运,谢萱来到这里后积累的迷茫和对父母的思念也到达顶点,心头也不由得一酸,但她本不是认命的性子,强忍着把眼泪咽了回去。
她在内心勉强安慰自己:好歹是六百年后的新时代女青年,也见识过无数先辈们智慧的结晶,随便拿出来一样,也应该足以让自己在这个愚昧落后的时代舒舒服服的过上好日子……吧……
谢惠娘却没哭多长时间,毕竟还有那么多的事情等着她,哪怕她有心想要停下来歇歇,但家中稚子却依然需要她,她唯一能做的就是用自己的柔弱的肩膀替他们扛起一片暂时安全温暖的家。
最终,谢惠娘和提着满满一篮子鸡蛋和石榴的李昌平还是走了,望着谢惠娘渐渐远去的瘦弱身影,谢萱想到自己前途未卜的未来,不由得一片迷茫。
…………
风寒露重,云低欲雨,远处山岗晨雾缭绕,田间地头上隐见点点黄绿野草。秋分刚过,小麦已经陆续播种,偶见勤快的农夫扛着铁锨下地培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