姚颖这才稍稍安定了些,她微微皱着眉头道:「你出事的那几天,整个街道
都布满了警察和车辆,但没有人清楚发生了什么,只知道发生了枪战,还死了好
几个警察。」
「过了好些天,才有一些小道消息,说你是个连环杀手,在外地做了好几起
大案,被警方追捕之后还拘捕,警方死了好多人却没有抓住你,只不过这些消息
电视上是不会播出来的,他们还说……」姚颖说到此处,突然有些犹豫起来。
「他们说什么了?」我看她吞吞吐吐的样子,不由得心生疑窦,继续追问道。
姚颖咬了咬下唇,还是继续说了下去。
「他们说,白莉媛是你的姘头,还讲了很多难听的话……」
看我把眉头深深地锁了起来,姚颖连忙安慰道:「,别听他们乱讲,他
们并不知道她是你妈妈,你别生气啊。」
我摇摇头,脸上并没有激动的情绪,心中却颇不平稳,我与白莉媛之间的事
情,一直以来都保密得很好,除了梅妤之外,并没有他人知道。这个留言却是从
哪里流出来的呢?只不过流言传播者好像只知道我们之间的肉体关系,并不清楚
我们的mǔ_zǐ身份。
姚颖看我脸色还算平静,便继续说了下去:「我听了那些话,自然很是生气,
但我又不好去反驳他们,生怕他们会把我当嫌犯抓起来。
「你知道我们家老张的德性,蕊蕊又那么小,没了我可不行。」姚颖一脸忧
愁,她毕竟只是个普通的小妇人,家庭和子女对她而言就像生命般重要。
「没事的,姐姐,我理解。」我抓起那对涂着鲜红指甲油的白嫩纤手,轻轻
地抚摸着安慰道。
姚颖的行为并没什么可指责之处,因为为人妻、为人母的她必须考虑多方面
的因素,我很能理解一个母亲在面临选择时,事事将自己儿女的利益放在前头的
做法。
我的温存让姚颖很是感动,她抿着下唇对我点点头,继续道:「事情就这样
过了半个月,某一天早上,我突然看到了莉姐。」
「她那天穿得很是朴素,而且脸色憔悴、双目无神,好像很多天没有睡觉一
般,跟平时漂漂亮亮的样子比起来,让人看了就难受。」
姚颖的描述让我心头一阵阵绞痛,我能够想象得到白莉媛离开我后的样子,
要让她割舍自己生命中的最爱,这种痛苦不是一般人能够承担的,而她却默默地
忍受了下来,并为了我的未来做出了牺牲。
我的身体被灰暗的情绪占据,握着姚颖的手也不由得收紧了些,姚颖敏感地
看出我的情绪波动,她并没有表现出不悦,任由我将她的小手抓得紧紧的。
「我很是惊讶,连忙将她拉到店里面来,忙不迭地问你们的情况,她并没有
跟我详细说什么,只说你现在在一个安全的地方,有很好的人在照顾你,让我不
用担心。」
姚颖的话让我清醒了不少,我这才发觉自己的双手正握着她,连忙松开手掌,
带着歉意道:「对不起,我刚才失态了。」
「没事的,哎,你妈妈对你真好。」姚颖双目露出关切的神色,她伸出一只
纤手抚摸着我的脸颊,为我梳理有些凌乱的胡须和鬓角,柔声道。
「我当时想问她具体情况,但她并不想多提这方面的事情,只是向我打听你
们家房子的情况。」
「自从出事后,公安就把你们家给了个遍,现在那栋房子已经被查封了,
我叫老张装作送货去看了几次,好像门口还有探子驻扎着。」
「你妈妈听了我的话,她并没有过分惊讶,好像早已料到了这个结局一般。
然后她就说了很多客气的话,我本来想留她在我这里住一段时间,但她态度很坚
决,最后我只好留她吃了顿午饭,然后亲自送她打的出城去了。」
「她没有告诉我要去哪里,但我觉得她已经打定意了。」
听完姚颖的描述,我又是欣慰又是失望,欣慰的是白莉媛目前的人身安全应
该没有问题,失望的是她并没有如我所想的到我们的住处,而且我们的住处现
在也无法住人了,她去哪里了呢,我一定要找到她。
虽然姚颖一再挽留,但我已经无心继续在此停留,我已经得到了想要的信息,
现在必须争分夺秒地找我的媛媛,我不能让她再冒一点危险了。
更何况,以我目前的身份,留在姚颖家只会给他们添麻烦,我可不能让这个
姐姐再出事了。
中午时分,一辆crv从福佑大厦旁缓慢驶过,这辆车子外表崭新铮亮,
但却没有挂车牌,但它好像刻意不想引起注意的样子,跟这栋大厦保持着一定的
距离,但却绕着大厦四周行驶了一圈。
透过车窗玻璃,我用心观察着大厦附近的人,很容易就发现了几个暗桩的存
在。
门口一个卖香烟的小贩,穿着一件没经过风吹日晒的新夹克,就算没有什么
人向他买香烟,他也不会动吆喝招徕生意;一个打扮得很朋克的女歌手站在
吧门口,手捧着吉他自弹自唱,只不过她的歌声并不是很流利,而且那身装扮也
过于精致,好像是某部电影的道具一般;一对年轻情侣倚靠在行道树下,他们搂
搂抱抱的看似在亲热,但动作看起来却有些游离和生疏,而且在这人来人往的街
道旁大半天没移动过,两双眼睛却不断地扫描着四周。
我微微冷笑,淮海市警察的水平也不过如此,这种暗桩最多只能骗骗老姓,
在我眼中犹如搔首弄姿、插标卖首,我能看出他们伪装经验是十分欠缺的,而且
精神懈怠并无敏锐的观察力。不过对手水平的低劣,对于我的潜入倒是件好事。
在出发之前,我已经定下了如何潜入大厦的计划,所以将车子停在了最近的一个
小后,提起姚姐为我准备的便当袋子往大厦走去。
出来的时候我理了理头发,将那头蓬松的长发在脑后绑了个辫子,满脸的络
腮胡子并没怎么打理,头顶棒球帽下方的眼神收摄了不少,三天三夜都在船上的
车子里度过,我身上穿的那套运动服已经又皱又脏,再加上这段时间低脂的饮食
的缘故,我的体型比先前消瘦了不少,再加上我故意装出驼背曲腰的样子,看上
去就像个不修边幅的送货员。
即便如此,我还是十分地小心,尽量保持缓慢的步伐,一瘸一拐地朝大厦里
走去,我那条尚未痊愈的右腿正好有力支持了这一点。我虽然没有刻意朝那几个
暗桩看去,但从眼角的余光可以觑见,他们似乎对我的出现有些举棋不定,虽然
我的身高比常人高了许多,不过从外形和举止神态上看,我并不像他们要等的那
个人。
就在他们迟疑的时候,我已经进了小的大门,正朝楼底一层走去,他们已
经被我甩在了后头,但我并不敢掉以轻心,依旧保持着先前的步伐节奏。我敏感
的耳朵捕捉到背后传来的脚步声,还有男女嬉戏打闹的声音,直觉告诉我这就是
那对装成恋人的暗桩,我大概明白他们的打算了。
一阵化妆品的香气飘入鼻间,那个女探子与我插肩而过,后面那个男探子紧
追不舍,脚步声离我越来越近,我感觉到他的肩膀有意朝我左肩袭来,姿势力度
都恰到好处,估计是想利用这个机会来测测我的反应。
如果我真是那个人的话,绝对可以躲开这一撞的,并且可以出手还击对方。
但我已经窥破他的打算,心中微微冷笑,却没有移开身体,结结实实地受了这么
一撞。
虽然他这一撞算不上厉害,但我也被撞得脚下一个踉跄,那条不争气的右腿
在地面上一滑,半真半假地向前摔了一跤,手中的便当袋也掉落在地。从外人的
眼光里看,我这下子可是颇为狼狈,只不过这略带表演的反应却正中他们的设想,
那对男女停下来脚步,相视一眼,从他们的神情来看,对我的怀疑已经大大减轻。
那女探子还颇有些歉意的过头,轻声问我有没有摔着,一边还娇嗔着让男
伴给我道歉,她的男同事有些不情愿地嘟囔了几句,女探子蹲下来想要帮我收拾
地上的便当袋,我心中虽然把淮海市警察暗骂了个遍,但表面上却装作唯唯诺诺
的样子,一边说着不要紧,一边手足慌忙地收拾着地上的便当。
刚才摔的那一下,把一个便当盒给摔裂了,里面装的青椒炒牛肉丝的汁水溢
了出来,那个女探子有些嫌弃怕脏地缩了手,我却毫不在意地伸手抓了上去,
将便当重新叠好并装袋提了起来,手上粘着黄黄的牛肉汁水,顺手就在大腿上擦
了擦。
那个女探子看到我这副粗鄙的行径,脸上露出微微的藐视之意,身体不由得
站了起来,跟我保持好几米的距离,这时她的男同事已经在催她了,她犹豫了一
下,对我抱歉地笑了笑,就撇开我走了去,他们一边交谈着一边朝原位走了
去,看样子已经将我排出嫌疑名单了。
我见自己的伪装已经见效,第一道的关卡突破之后,接下来一路畅通地走到
了大厦底层的电梯间里,我的那张身份卡还可以使用,电梯将我送至那个熟悉的
楼层。
在走出电梯前,我又恢复了那副弯腰驼背的样子。姚颖没有骗我,电梯间里
果然布下了捕鼠笼,警方通常会在在逃犯的老家和亲属附近布下埋伏,等着他们
自动送上门来,而对于在逃犯来说,通常都会求亲属和熟悉的人帮助,这种捕
鼠笼的成功率还是挺高的。
我家门口布下这个捕鼠笼并不大,那些充当触手的只有两个中年人,他们穿
着便衣常见的夹克,身材不高但挺壮实的,看样子比门口的暗桩有经验多了,不
过当我出现在电梯间里的时候,他们脸上露出的还是疑惑的神色,因为我看起来
并不像是他们要等的人。
「两位好,我是幸福快餐店送外卖的。」我趁着他们发呆的一瞬间,迅速表
明自己的身份。
「快餐,谁叫的,是老郑你吗?」一个略微秃顶的瘦子问着同伴道,他年纪
接近四十,看上去颇为精明能干。
「我也没有叫啊。」说话的老郑比较胖,赘肉把衣服撑得像个弥勒佛,脸上
的表情却很凶恶。
「是两位的队长帮你们订的,楼下的四位都已经送到了,就剩你们两位。」
我怕他们看出破绽,赶紧捏造个理由道。
我的话半真半假,他们一时间看不出破绽,再加上便当袋里传出的香气,正
好又是午餐的时间,一切都很符逻辑。当下那个老郑就把便当袋接了过去,他
一边往外拿着,一边口中嘟囔道:「这个小气鬼也有这么慷慨的时候,真想不到。」
他们都在这里蹲守了半天,此刻正是饥肠辘辘的阶段,瘦子虽然脸色还有些
怀疑,但心神大半被饭菜的香味吸引过去了,特别是那流出的牛肉汁更令人食欲
大开,老郑迫不及待地把牛肉扒了一半到自己的饭盒中,然后就站着动起筷子来。
我看他们都开始吃东西了,却没有急着走开,而是恭敬道:「两位,一共是
34块5,你们还没付钱呢。」
「我靠,就知道他没有这么大方。」老郑口中骂了一句,放下吃了一半的饭
盒,伸手从钱包中抽出张5元的钞票。
我接过钱,却没有立即给他找零,而是顺势扭住他的手腕向后一拧,老郑吃
疼地弯腰屈膝,我抬起膝盖给他下颚来了一下,「砰」一声巨响之后,老郑便向
后仰躺倒地。
我这几下出手极快,瘦子刚反应过来,我再起一拳就踢飞了他刚拔出的手枪,
同时一肘撞在他的心口,将他震得一阵岔气,我趁机将他手臂向后一扭,「咔擦」
一声,关节错位。
击倒两人之后,我从他们身上出两幅手铐,将其铐在消防水管上,然后撕
下布料塞住他们的口,这个时候距离换班还有时间,我可以在警方发现自己之前,
利用这短暂的机会入屋查看。
处理好这两名警察,我扯下门上的封条,刷卡打开房门走了进去。
在这栋装潢高雅的大房子里,我留下了许多美好的忆,但它已经无法到
往昔的景象了,原本亮可鉴人的实木地上浮尘明显,墙上的大幅油画不见踪迹,
造型精美的瓷器和织物都被搬走,那些描金边的白色柚木家具还在,但上面布满
了划痕和磕痕,甚至连沙发的皮套都被撕开,警方显然没有放过任何一处可能藏
匿的地点。
缺少了那些丰富生活的小物件,整个屋子里空荡荡的就如雪洞般干净,只不
过这种干净却不像往常那种令人愉悦的干净,那是一双勤劳而又精细的手,一颗
热爱生活的细腻的心,耗费无数时间精力才能达到的效果。缺少了那个温柔贤淑
小妇人的维护,一切都像是被抽离了生机般,变得干燥、乏味和枯萎起来。
那间令我魂牵梦绕的卧室里更是不堪,那张柔软的大床曾经承载着我们无
数次极尽缠绵的交欢,那些沾满了白莉媛得天独厚体香的被褥与床单不见踪迹,
更别提那个幽暗芬芳的衣帽间,白色羊毛地毯上布满了脏乱的鞋印,看上去说不
出地不协调与难看,一想起这块地毯上曾经残留过两个绝色尤物美人的分泌物,
就这样被这些粗鲁的足迹所玷污,令我心中怒火横生。
那张华丽的鞋架曾经摆满了一多双样式各异,但却无不妖艳迷人的高跟鞋,
那些齐墙高的大衣橱里曾经挂满了各种名贵高雅的服饰,那些储物格里曾经塞满
了带着白莉媛体香的贴身衣物,她们一同营造了个令人沉醉的温柔乡。但现在一
切都不复存在,空无一物的鞋架,随意倾倒在地的储物格,就像那一扇扇被打开
的衣橱门般,空荡荡地摆在那里,像是被洗劫一空的金库,又像一个被轮番蹂躏
后的处女,无言地诉说着那些强盗的罪恶。
我颇为难受地检查完这间卧室,但并没有发现什么有用的线,警方对这里
的很是卖力,整个房间包括地毯地都被翻了个遍,就连露台上的那些花草
树木都不放过,要是白莉媛看到这些她亲手布置的小家庭受如此的摧残,不知她
会有多难受,我不由得暗自庆幸,她不用目睹此景。
除了卧室之外,其他的房间也没有幸免,我的那件卧室被翻得更厉害,但
却没有搬走太多东西,因为这里并没有多少痕迹,可以把那个小男孩与上的通
缉犯联系到一起,他们显然并不知道,那个清秀文静的男孩与现在这个高大强壮
的男人之间的牵绊。
我最后查看了厨房,这里并没有多少个人的痕迹,所以我不抱有多大的希望,
而事实也正是如此,除非灰尘和杂物,厨房就如我们离开之前那般整洁,警方也
没在此处大动干戈,正当我略有些失望地转身离开时,突然眼角掠过一丝微光。
我心念一动,凝神朝光芒发出的方向看去,这时阳光正好透过大大的玻璃窗,
将大半个厨房都沐浴在其中,而在日光照不着的水槽下方,好像隐隐约约有东西
在闪光。
我蹲下身子,把手伸到排水管下面摸了一阵,果然摸到了个什么东西。
我拔出手来,在阳光下一看。那枚珍珠婚戒正静静地躺在我手心,金黄的戒
身布满了岁月的痕迹,而那颗龙眼大小的洁白珍珠正在闪烁着优雅的微光,正如
同它套在女人白葱般娇嫩颀长玉指上时一般美丽动人。
这枚晶莹的小玩意,从我们的婚礼开始,伴随着蜜月之旅、燕京之行,一路
走来从未离开过白莉媛的芊芊玉手,直到那个充满危机的夜晚之后,匆忙间我们
都没注意到,不知何时将它给遗落了。
据我推测,应该是那个晚上,白莉媛为了给我缝伤口,在清洗自己的双手
时,不小心遗落在洗水槽的下方,而之后我们穷于奔命,根本无暇顾及它的下落,
现在居然让我重新找到,真是难得的一件幸事。
我心中一阵狂喜,此行虽然没有找到白莉媛,但也算没有白来,尤其是能够
找到这枚婚戒,让我牵挂了半个多月的心微微松了下来,不仅仅是因为它价值十
分珍贵,而且这还是我与白莉媛爱情的证物,那对于我们来说意义十分特殊。
不过换个角度想,要不是我一心只在白莉媛身上,就不会重新到此处,也
就不能再次找这枚婚戒,可以说有因必有果。
想到此处,我再也无心再次继续停留,随手将那枚婚戒塞入自己胸前的口袋
中,郑重其事地将其贴肉置好,然后迅速下楼离开此地。
当我恢复成那个唯唯诺诺的送货员离开时,那几个暗桩依旧站在远处,他们
甚至懒得多看我一样,丝毫不知自己的同伴此刻仍被扣在楼顶的消防栓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