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明楼的声音有些紧张,她见到了一个死人。
当然,她见到的死人很多了,从某种意义上来说,她现在身边围绕的大多数都是死人,元吉,武鸦儿的娘,窦县的民众,光州府的民众.....
昭王听出这声音的紧张,自称臣妇,臣见了君总是紧张的,但这臣妇紧张中还有些欢喜,见了君也是能欢喜,不过这个时候来见君可不是什么欢喜的事。
而且,哪个臣让妇人来见他?
他努力的向这边看过来,这臣妇的打扮有些吓人,黑漆漆的一身罩住,什么也看不到。
“你,你们是什么人?”他问。
李明楼深吸一口气站直身子,将脚从血水里拔出来迈步:“臣妇是振武军都尉武鸦儿的妻子,听闻殿下有难,奉命来援。”
一步一步走过来,也看到这边的惨烈,她再次屈膝施礼,这一次是对这些死难的人。
“臣妇来迟了。”
“武鸦儿,本王听过。”昭王神情有些惊讶。
崔征先前派了两次人来,第一次要接他进京说陛下有难,第二次阻止他进京说武鸦儿在京城,很危险。
没想到他能亲自见到武鸦儿的兵马,更没想到武鸦儿的妻子也能领兵.....
“你们是从京城来的。”他说道,好奇的看四周兵马。
有一部分聚拢守护,还有一部分在奔驰追击逃散的范阳兵,他们身上都染满了血,伤痕累累。
“不是。”李明楼道,“我们是从窦县来的。”
不过这里不是说话的地方,而且昭王还有伤。
“殿下,我让人扶您。”
昭王啊的一声打断李明楼,放在身侧的一只手举起来指着:“那个武少夫人!”
他的声音惊喜,神情兴奋。
“我听说过你。”
他听说过武鸦儿,那武少夫人听说过也不奇怪啊。
“不是,不是。”昭王摆手,惨白的脸色泛红,眼睛亮晶晶,哈哈哈的喘气,“前些时候,有商人来向本王购买奇珍异宝,说要献给你。”
他的双手拍在一起,似乎想到了天下很好笑的事。
“窦县的武少夫人,一个小城的武少夫人,要天下的奇珍。”
李明楼遮面下微微一笑:“王爷见笑了。”
昭王满面的欢喜:“没有没有,敢要天下奇珍的必然有奇珍之处。”他上上下下的打量连声的哎呀,“本王竟然见到你了,本王竟然见到你了。”
这句话本来没什么意义,但莫名的李明楼眼睛一酸差点掉下眼泪,本来是见不到的。
“殿下,你的伤怎么样?”她柔声道,“我们先回城吧。”
她看向城门,还有,沂州城是怎么回事,城门紧闭,只有昭王这些人出来.....
.....
.....
“怎么回事?”
城门前民众们也正围着五个守城兵发出质问。
“为什么要开城门。”
方才两个守城兵从城门墙上跑下来,喊着快开城门,但却被聚集来的民众阻止。
民众们倒不是惊惧,神情很漠然。
“有援兵来了!范阳兵被打跑了!快去救王爷。”守城兵们解释。
站在前方的一个老者木然道:“谁知道是不是援兵,或许是其他的叛军。”
“是啊,我们这样冲出去,惊扰了王爷殿下投降可不好。”旁边有人不咸不淡。
也有人在讲道理:“殿下可是说了,外边兵马叫门,才能开门,你们这可是违抗王爷命令。”
街上响起笑声,质问声,议论声,杂乱。
五个守兵脸一阵青一阵白,身子发抖。
“你们不要说了。”有兵试图阻止。
但民众声音喧闹将他盖住。
“你们不要说了!”一个年长的兵猛地吼叫,将手里的长枪狠狠的摔在地上。
长枪撞地发出巨响,又断裂弹起。
人群发出哗的一声向后退,然后安静。
“王爷都是为了我们!”那年长的守兵颤声喊道,“这些叛军凶残,动辄屠城,我们沂州城没有兵马了,如果要战,大家都得死,王爷不想我们死,不让你们惹怒叛军,他知道自己不死,叛军不会罢休,所以才带着一家人出城,自己去迎战叛军。”
他伸手指着城外。
“他不是投降,他是去送死!”
“你们没有站在城墙上,你们没有看到发生了什么!”
“他们在跟那些范阳兵厮杀,他们战死了,他们都战死了。”
......
......
李明楼看着城门,城门突然打开了,一群人冲了出来,有哭有喊跌跌撞撞,她要说的话不由停下,对四周摆了摆手,围护在四周的振武军退开几步。
这些是沂州的民众,除了跑在前边的五个有兵器,其他人都是民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