莫可感觉自己像看了一场的富豪宅斗大戏。
而且过程一波三折、跌宕起伏,让人应接不暇。
先是有薛忆珊的亲生父母的狗血认亲,不但闹得整个涂家鸡飞狗跳一片纷乱,就连那些原本是来参加涂腾生日宴的亲友们也被挑起了八卦之心,一边看热闹一边也情不自禁地当起了断案神探,指点讨论着这件事究竟是不是真的,以及这对看似质朴贫穷的农村老人到底是从哪个犄角旮旯里冒出来的,怎么早不来晚不来偏偏在这个时间出现?
莫可想大家都不是傻瓜,所以即便是这种明摆着的事实,大家也只看破而不说破。
薛忆珊本来早就计划好了这次的涂腾生日宴,她以为所有的事都掌握在自己手里,但却万万没想到,就是这么一对她几乎快忘了的亲生父母打乱了她所有的计划,也打乱了她未来所有的生活。
“我……不是,这不是……”面对着那一张张咄咄逼人仿佛想将她生吞活剥的脸,薛忆珊很想否认这两个人是她的父母,她跟他们没有任何关系,但是她发现每个人似乎都不相信,都用怀疑的眼神看着她,就连一直牢牢扶住她的涂宏韬,她都隐隐感觉到他的那双大手在不断地颤抖,也在不断地用力,用力将她抓得更紧。
她的手臂被他抓得一阵发疼,但是现在她明白这些疼痛并不算什么,还有更要命的事在等着她。
“三妮啊,你咋能不认你的亲生父母呢?”也不知道是不是受了某些“高人”的指点,薛忆珊的母亲,那个额头上长满了褶子的老妇人,不顾旁人的拉扯阻拦,一心想要扑过来,仿佛想好好亲近她。“这些年我们天天都在惦记你啊!也不知道你一个人跑到哪里去了,是不是吃了好多苦受了好多罪?我们还到处找你……”
“住嘴!”薛忆珊忍无可忍地开口打断她。这个女人会找她?在老家的时候这个女人只会把她们这些女孩当牲口使唤,甚至还打着嫁掉她们为弟弟换礼的主意,只有那个金贵弟弟才算是他们眼中的宝贝疙瘩,她们?估计根本就不算是人。
“三妮,你怎么能这么对我们?”原本还算沉默寡言的薛忆珊的父亲刘大山终于发话了,他在说话的时候还记得死死握住那份几乎可以改变他们命运的亲子鉴定书,不管今天他的女儿承认还是不承认,只要他们有真实的证据,那么公道自会在他们这里。“就算咱家穷,给不了你富贵的生活,可我们生了你养了你总是事实吧?你就这么一走了之,还对我们一家完全不闻不问?”
刘大山虽是农村人,但他也到处打过工,也是见过些世面的,知道有些事不能胡搅蛮缠一味瞎闹,摆事实讲道理才是王道。
“哎呀,是不是真的,验证过报告不就知道了?”双方对峙的时候,也不知道是哪个人冒出这么一句话,顿时就让薛忆珊的脸色更加难看了。
她站直了身体,不停地深呼吸,直到感觉自己的头脑终于冷静下来。
“说吧,你们想要什么?是不是又要像当初我还没成年的时候,不但要我为你们当牛做马,还琢磨着把我卖出去换钱?”她知道此刻自己已经无法回避这对不请自来的亲生父母,和他们正面对刚才是最佳也是唯一的处理方法。
“你,你……”刘大山似乎也没料到她会这么干脆就认下了他们,一时竟有些词穷,好像竟不知道该怎么应对这种状况。他下意识地往人群中的涂腾望过去,涂腾仍然一言不发,像是一个完全不相干的人似地,只是他的眼神似有若无地瞥了眼站在他身边的程否,程否的双眸犀利地朝他的眼睛和手里的包射过来,刘大山的大脑蓦地嗡了一下,终于意识到了什么。
“我们一直到处找你啊!”刘大山一边说一边从自己带着的黑色大包里不断地向外掏东西,所有人都好奇地探头去看,想瞧瞧那些到底是什么。“你看你以前住过的薛老师的家、曾经嫁过的人家,还有你开的那些店……我们不是不知道你在哪里啊?可是你的日子毕竟是在一点点好转不是?我们想认你,又怕坏了你的好日子,可我们还是打心里希望你能主动回家找我们的,哪怕是稍微看看我们也行,可你……”
这是在来之前他背了无数遍的话,那个年轻的男人一次次地告诫他说,如果他不这么说的话,那么刘三妮就永远不可能承认他们是她的父母,甚至还有可能反咬一口,将自己当作一名受害者,不是她不孝,而是他们这些做父母的对她不好。
谁在这件事里扮演着弱势的受害者,谁才会成为那个无可争议的赢家。
刘大山不知道那个男人是怎么找到他们的,又为什么会那么热心地为他们出谋划策,甚至像个老师一样一步步手把手地教导他们,告诉他们见了刘三妮以后该怎么说,怎么做……但是不管那个人是出于什么样的意图,他就只牢牢记得一件事——
刘三妮已经不是过去的那个乡下穷丫头了,她在城市里已经飞黄腾达了。
都说一人得道鸡犬升天,他就是读书再少,这个道理还是非常明白的。现在事实很清楚,刘三妮发达了,但她并不想跟他们这些家人一起分享。
这是刘大山一家绝对无法接受和容忍的事!
随着那些早就整理好的资料和图片一张张地摆出来,整个涂家似乎一下子都安静了,连一直在旁边充当吃瓜群众的莫可都心脏紧缩了起来。她就是再迟钝再无知,也明白了这整件事完全是早就准备好的一个局,一个专为薛忆珊心设计的局。
薛忆珊的父母是不是曾经到处找过她,这件事并不重要,薛忆珊和父母过去在家中的关系如何这也不重要,重要的是这么多年她的生活轨迹,而从这些轨迹当中,他们也许可以窥见薛忆珊这个人的真实模样。
薛忆珊原本是以一个热心公益、出身和形象都良好的女性示人的,她有着自己的事业,有着完美的家庭,但原来这些都是她踩着别人的肩膀一步步得到的,嗯怎么说呢?虽然这世界有很多这样的人,但现在眼前的这个薛忆珊,已经让人完全改变了对她的印象和看法。
“你的心真狠哪!”大概是有点不甘心自己被忽略了,薛忆珊的母亲又扯着嗓门开口了:“你在过好日子的时候,有想到过我们这些生你养你的家人吗?你是不是真以为自己是个富裕人家出来的大小姐?还是你以为,这些你有的东西都是靠你自己的双手一点点挣出来的?呸!忘了本的东西!”
相比于刘大山的理性沉稳,刘母就完全没有这层顾忌了,她只要狠狠地扒掉覆在女儿身上的那张皮,让她的真实面目大白于天下就行。
薛忆珊嘴唇微微哆嗦了下,她有些手足无措地盯着那些对她个人的巨细靡遗的调查资料,甚至她还无意间在那些字里看见了有关曹胜垣的名字,她瞳孔一缩,差点失声喊了出来。
为什么?怎么可能?这上面怎么可能有他的名字?涂腾难道连他和她的关系都查到了?
到了这个时候,薛忆珊已经不用去猜这些事情都是谁搞出来的,关键是——她要怎么应付这接下来的残局?
涂宏韬不等其他人仔细去看那些资料,十分果断地就拿起那些文件图片,然后依旧用一种不疾不徐的语气对屋子里的所有人说道:“不好意思,今天家中出了点意外,就不再招待大家了,下次再请你们吃饭。”
他的话一出,所有亲友都很识趣地笑着往大门外走,也没有再像个八卦者那样不停地对他们的家事究根问底。
莫可瞄了一眼涂家的几个当事人以及那两位表情已经越来越理直气壮的农村老人,也跟着程否的脚步慢慢地往外走。现在是涂家的家事,他们这些外人确实不太适合再待在这里。
直到走出涂家的别墅,阳光直射在自己身上的时候,莫可还觉得有一些恍惚,她觉得自己像做了一场梦,但是这场梦太真实,也太具有戏剧性。
她怎么也想不到,涂腾和程否会用这样的方法去戳破薛忆珊这个人的真面目。
“所以说,”在上车之前,她歪着头唇角微微含笑地问她对面的那个男人:“那三天你就是去找那对薛忆珊的父母了?你说服了他们在今天这个涂腾的生日宴来找薛忆珊的麻烦,顺便把她的底都掀了出来?”
程否耸耸肩,不置可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