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通常要想拿到一间商铺,竞争会非常激烈,不是需要强大的资金实力,就是在这一套套环节里面有自己的人脉,而我那个朋友,资金比不上大财团,也没有什么人脉,所以能做的就是在你们那里花钱买几套房子,以这几套房子为筹码,跟开发商提他的拆迁条件。”说到这里,他特意停顿了一下,看着她。“我这么说,你懂了吗?”
莫可自始至终都听得很认真。虽然程否从未在她面前说过这么长的话,声音也超乎意料地磁性好听,但她还是将这段话听进了耳朵里,并消化了。
“我懂了,”她跟个听讲的学生一般向他点点头。“原来是因为这个原因。但是,我们那里的人都知道马上要拆迁,他们会卖房子吗?”她不由得为他说的那位朋友担忧了一把。
他勾起唇角,笑得有些意味深长。“有些人或许不肯卖,但是有些人——”他刻意在这里停下了,直到她用疑惑不解的目光盯着他,才缓缓道:“有些人,尤其是自己在这里的房子不多,也不大的时候,无非是看哪一方的钱出得更高罢了。卖不卖房,条件是可以谈的。”
她蹙着眉头,敏感得抓住了他这段话里面的某个疑点。“‘在这里’?你的意思是,他们其实在别的地方还有自己的房产?但你又怎么知道呢?而且,如果他们不肯要钱,只要房子,那怎么办呢?”
程否没再继续向她讲解了,只是像安抚一个想听故事的孩子般地对她道:“我说过了,条件是可以谈的。”语毕,便没有再跟她谈及这个话题。
程否对她说的这番话,对莫可来说,意味着他们之间,至少向“朋友”关系近了一步。朋友首先是相互坦诚的,而程否肯向她坦诚这些事,应该也是把她当做一个朋友了吧?
这个认知,莫名地让她觉得特别开心。以前的程否,只能算是一个“熟悉的陌生人”,而她之于他而言,只怕“熟悉的”这几个字都得拿掉,直接就是陌生人。现在,两人居然可以成为朋友,这真的是一件很不可思议的事。
这段回家的路似乎相当的长,但莫可一点也没有意识到。在这段路途中,他们还聊了些别的话题,比如他说自己开了间小公司,当起了小老板,而她聊起的内容就更多了。她告诉他今天会出来,是因为她的好友因工作压力过大晕倒了,她是去看望她的;还提起了她在学画画时遇到的一些有趣的经历,甚至还不自不觉地说起她最近工作上失去的一个大客户……莫可从不知道自己也可以是个话唠,可以滔滔不绝地,像要把自己所有知道的,不知道的,全都对着一个人倾倒出来,而这个人还能不流露出厌烦情绪。
原来她也可以是个健谈的人。在情绪高昂的时候她甚至这么想。
一路上程否说的很少,他只是在某些自己认为有必要讲的话题上偶尔说了几句,大部分时间他其实是在倾听,听莫可一改他之前印象里的内向和木讷,眉飞色舞地聊着那些她觉得有趣或是好玩的事情,还包括她不经意间透露出来的烦恼。
莫可这样的人对他而言是个稀少的种类,所以她的生活也微妙地引起了他的兴趣。生平头一次,他不觉得女人的长篇大论是枯燥的,没有意义的,他没发觉自己扮演了一个好听众的角色。
在快要经过她家社区的那个路口的时候,他忽然脑筋转了一下,望着她说:“我这个老板最近刚好很清闲,你介不介意陪我去一个地方,那里的美食我很喜欢。”
她先是呆愣了一下,然后不期然地,有种手足无措和受宠若惊的感觉涌了上来。这种“朋友”的关系,好像发展迅速得超乎她的预料?
她几乎想不出任何拒绝他的理由,于是他们一起去了。那是一家广东茶餐厅,他似乎很熟悉那里,还为她点了他们这里的招牌餐点,也是她从未吃过的。
这一餐吃得很开心,毫无疑问。
她不清楚他跟别人吃饭是怎么样的,但她觉得自己像是一个被他包容和宠溺的人,而这样的体验,好像自从她父母闹离婚以后,就再也没有过了。
她忘了他们是什么时候离开那家茶餐厅的,又是怎么被他送回家的,整个过程就像一场美好得不能再美好的梦。
她没发现,在她和程否并肩笑着一起离开那间茶餐厅以后,从包间里走出一名高挑的年轻女子,目光一瞬不瞬地看着他们的离去,表情讳莫如深。
“怎么了?”另一个男子也跟着从包间里出来,在她身旁问道。
钟聆只是轻轻摇了下头,未发一语。
从程否刚走进餐厅大门的时候,正准备去洗手间的她就发现了他,当然还有他身后的那个陌生的女子。
这些天老大一直有些心不在焉,总是出去,对那个神秘电话委托给他的案子,也始终显得犹豫不决。她只模糊地知道这件案子跟本市的政府和相关官员有牵扯,但是其他的,老大不肯透露,也不准他们去查。
这几年共事的经验,让她很清楚程否从不做无意义的事。但是这次呢?他没有明确拒绝那个人的委托,是不是意味着他还是打算打破自己的原则,插手这件涉及政府官员的事?而那个陌生的女子,是他调查的突破口?
但为什么,她却又有一种怪异的直觉——这件事,不仅仅是如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