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江独自上路,刚走到合陵就发现单独一个燕人, 并没办法在鲁国通行。
哪怕他是商人也不行, 因为合陵就不许他国商人进城。只有合陵的商人能进城。
而且阿江因为自小习箭的缘故,肩宽背厚, 双臂鼓胀, 一看就是个武人。
又是燕人, 又是武人,说自己是商人要进城?
合陵城门不由分说就要将阿江拿下, 幸好他跑得快,不然只怕就要下大狱了。
他这才想起两回横穿鲁国都是蟠郎带领,而他以前也只去过商城, 就以为鲁国所有的城池都像商城一样,任由商人进出。
从合陵起,阿江就不敢再走大城了, 他转道向小城、小镇。因为他必须要补充干粮,要打听消息。
但小城、小镇一样不好进。他们倒不是反对商人进来,而是要先问问阿江是卖什么的。
阿江只带了一匹马,身上倒有一些盘缠, 就说自己是来买东西的。
小镇城门有也跟没有一样, 但城门口拥挤的很,许多人都围着城门,看到阿江,都朝他看。
城门守卫也是伍长、什长、士兵聚在一起喝茶闲聊,人数太多, 不好打,也不容易跑。
那个可能是挨打受罚才站城门岗前盘问的小兵问他:“那你买什么?”
阿江哪里知道自己要买什么?只好随口说一个:“我想买些黄豆。”
小兵笑道:“黄豆?家家种的都有,你买它,卖给谁去?”
身后另一个兵喊道:“那是个燕人!”
小兵哦了一声,道:“原来你是燕人啊。这样吧,城里的黄豆贵,你到下面的村子去,那里一样的钱可以多收一车呢!”阿江:“……”他是来打听消息的。城里消息灵通,只要在街上转一转,多数都能听到乐城的消息,哪怕有闲人编造的,但多多少少也会有一些内容。
他要去找蟠郎,当然不能傻头傻脑什么都不管不顾的直接去。
他这么一路打听着去,心里就会有底了。
“我还想买些书。”阿江道,“在家乡听说,鲁国有识字书,我想买些带回去。”
小兵笑道:“说什么来收黄豆的,你其实就是来收书的吧?”
鲁国现在最出名的书,莫过于《说文解字》。这本书并不是什么大家编撰,据说就是由一群不及弱冠的学童编写的,大王的乐城建了一座学府,收容了整个天下的学童,只有不及弱冠的人才能进去。
这部《说文解字》就是由这些学童编写的,为的是要编写出一部连梳着羊角辫的小儿和从来没读过书的人也能看懂的一部书。
这部书到现在还没编完,人人都认为它会永生永世的编写下去,最终把鲁国的名字永远流传下去。
虽然《说文解字》才刚刚在鲁国出现,但鲁字已经流传到相临的郑、燕、魏等国内了,普通平民百姓只需要稍加学习就能认出几十上百个字,这吸引了许许多多以前从来没想过自己也能认字的人。
所以,当《说文解字》以一月一章的形式出现在鲁国后,就迅速流传到了周边诸侯国内。
目前,仅仅只有六章的《说文解字》说是名动天下也不为过了。
跟着《说文解字》一起流传出去的还有鲁国公主纸,又叫摘星纸。
在燕国,也称草帛,树锦。
回燕国一趟,阿江就见识到了燕国世家有多推崇公主纸。因为漆离回到漆城后,留下守城的漆氏旁系太守就非常郑重的送了漆离一份“大礼”——五十担最上等的鲁国公主纸。
也就是树浆而非草浆制成的,雪白的摘星纸。
阿江这才知道,蟠郎闲时自己造的公主纸,竟然已经流传到了燕国来,而且成了非常贵重的礼物。
配套的当然有文房四宝,只是看太守的样子,他大概从来没用过。他只把这个当成宝贝,收藏起来,挑个好时候用来送人。
阿江记得公子看到之后,当晚就试着用了用,过后洗手时说:“看蟠郎用时简单,自己写起来就没那么轻松了。”
他看了眼桌案,只见桌案上原本雪白的纸皱得厉害,破破烂烂,这都是公子用的劲太大了。上面的根本不成字,全是一团团的墨迹,看不清写的是什么。
他当时还发笑,因为他见过蟠郎写出的字,说不出的风流雅致。
公子看他笑,趁他端水盆出去时故意绊了他一脚,害他把水泼了自己一身。
他就故意引阿九进来也笑话了公子一场。
想起前事,阿江不免怅然。
不知他这辈子还能不能再踏上燕国的土地?
“叫小哥看穿了,我正是来买书的。”阿江道。
小兵笑道:“那对不住,不能让你进去。这书啊,不卖外人!”
说完又仿佛是解释般的抱怨起来,“上回来了一个商人,说要买书,让他买了,竟然把书和纸都买完了,等我们自己人想要用纸抄书,只能去找他买。幸好县令把人给抓了,东西都搜了回来。”
阿江这才知道缘故,不由得深恨自己找错理由,只得遗憾离开。
他走过几个城后,渐渐的也变圆滑了。这是他在燕国几十年都没学到的本事,如此想来,在蟠郎身边时,阿九贪玩总爱上街,他就一直守着蟠郎,极少出门。
说不定,公子要阿九来,并非是故意要害他,而是看出阿九比他更适合这个任务。
阿江来到了涟水大关,刚好看到一伙被索走的人,这些人奇怪的很。
他们都被绑住双手,一个牵一个,队伍一眼望不到头,少说也有几千上万人了。
队伍中大半的人都在哭,但其中几人一看就是商人,因为他们都在问押送他们的士兵:“赎钱几何?”
“要多少才赎?”
鲁国的商人多数不惧刑罚,因为鲁国公主爱商人,特许他们以钱赎罪。虽然赎钱极高,但商人却都毫无怨言。
士兵也很客气,“大人还没说,不过估计少不了。”
商人笑道:“既是我等犯法,那自然该交钱赎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