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在策马急奔,马的铁蹄子溅了满满的积雪化成的泥浆,墨色大氅在风中肆虐翻鼓,强劲双腿夹紧马背,铁掌中的马鞭抽得&l;啪啪&r;作响。
可是等他赶到那个山坡,笛声没了,人没了,只有照亮整个大地的朝阳爬了上来。
他瞧了瞧地下的一排整齐马蹄印,确定自己刚才听到的不是错觉,果然的,那笛声是真的存在,真的有人在吹给他听,在肝肠寸断的与他诀别。
是她吗
他翻身下马,站在那个山头,眺望远处的墨水镇,心脏急剧紧缩。
他不希望是她,只希望那阵声音是错觉,或者是另一个懂吹笛的人在与她的情郎话别。只是,那秃鹫嘴里叼着的东西是什么
只见一只体形庞大的深色秃鹫从谷底飞上来,嘴里叼着一只竹笛,呱呱的叫。等它盘旋过来,他眸一沉,指间掷小石,用内力将它毫不留情打了下来。
&l;啪&r;秃鹫重重砸在他面前的雪地上,嘴中竹笛摔落,滚到他脚边。他弓身,拾起,心头猛然一沉。
果然是她的笛
笛在山谷里
他望过去,深邃的眸即刻沉痛起来,想也不想的朝下轻身一跃,直直往那谷底飞身下去,足尖轻点衣袍翻飞,落在阴暗的谷底。
谷底因阳光常年照射不到这里,故十分阴湿,长满绿油油的苔藓,而那纯净无暇的积雪却在融化,湿润润一片滋润万物,且在山涧处发出&l;滴答滴答&r;的水珠声。
他无心顾及这些,只是随意瞟了瞟,开始急切寻找他要找的那个人或那具尸体。但愿不要是他想的那样
转身,却立即让洁白雪地上那滩触目惊心的红惊得后退一步。
该死的,这血不是牲畜猛禽血,而是人血,活生生的人血因为雪地上明显有被人困过的印痕,而旁边还有一个纤细的女子手掌印
他脸色大变,连忙单膝跪地用指尖去捻那血迹,细细放在鼻尖闻了闻,俊脸霎时变得更难看。果然有人跌落谷底了,是她吗
&l;苏映雪&r;想到此,他的心脏瞬息如被绳子勒起,嚯的站起高大的身子,痛苦万分望向那秃鹫安在崖壁的巢穴。
&l;该死的,千万不要&r;他急吼一声,身子立即如蛟龙般跃上崖壁,一手扯住粗大藤蔓稳住身子,一边渐渐向那硕大的巢穴靠拢,一颗心紧张得快跳出胸腔。
&l;砰,砰&r;他感觉全身的血液在逆流,心脏在急剧紧缩颤抖。
靠过去,双手勾住那巢沿,翻身而上闯进去,惊得巢穴里的雏鸟一阵惊叫。
&l;呱呱&r;母秃鹫不在,巢穴里的血腥味却极浓,鲜红的肉连着骨,血淋淋摆在这些雏鸟的眼前,明显是母鸟为它们准备的美食。
&l;该死的&r;看到那半截没有头颅的尸身,连胤轩身体里的血液一下子冲到了脑门,他几乎是带着毁天灭地的怒火飞身过去,掌风变成利刃,将那几只雏鸟活生生撕裂在巢穴中,任血肉飞溅。而后颤抖的捧起那堆细碎模糊的血肉,掌中收紧。
他真的来迟了吗这个女人真的想不开从上面跳下来了吗他从来相信她能好好活着的,她是那样的骄傲,定能找一个更好的男人活给他看,可是,可是
&l;苏映雪&r;这算什么,这算什么,她怎么能用这样的方式来惩罚他
他踉跄后退一步,冷冷笑了:&l;你以为你死了,我就会爱你吗天真的女人哪,你永远都学不乖,呵&r;
&l;王爷。&r;有人无声无息出现在他身后,在此时打断了他,嗓音平稳,面无表情。
&l;你怎么来了&r;他对连鹰的出现并没有惊讶,背着身子微侧俊颜,瞬息平静得似没有发生过任何事,&l;本王不是吩咐你好生保护绛霜的吗如何不听命令&r;
&l;回禀王爷,是三小姐让连鹰来的,此刻三小姐正在上面等着您&r;依旧的面无表情。
他腮帮子一咬,回头看了连鹰一眼,&l;上去吧&r;也没再说责怪的话,轻身跃起,借助崖壁重新轻松飞上了谷顶。
一身红衣的连绛霜果真在上面等他,蒙着面纱额戴流苏,只露一双轻灵深情的眸,在阳光中亭亭玉立端丽冠绝,而她的手中还牵着一匹通体雪白的青骢马,与他的骏马相依相偎。
她在用眼神问他,发生了什么事
&l;没事,只是出来散散步,我们回去吧。&r;他轻道,牵过自己的那匹汗血宝马,准备下山。
连绛霜却拉住他,从怀里掏出一块带血的帕子,指指不远处的一个木桩,告诉他,她在那里捡到了这条丝帕。
他接过,瞧了帕角的那朵粉色并蒂莲一眼,腮帮子咬得更紧,却很平静的对绛霜道:&l;这里经常有猛禽出现,很危险,我们先下山。&r;
绛霜轻轻点头,嗅了嗅他袍子上的味道,蹙眉,很认真的对他做了一个脱和洗的动作。
他自然会意,边轻柔抱她上马,边道:&l;这味儿可能是刚才在山谷染上的,等回了客栈,我换下让伙计去洗,你不必为我亲力亲为。&r;
绛霜高高坐在马背上,手勒缰绳,脚跨马鞍,十分飒爽英姿,也没再与他争辩,只是轻轻一笑,勒紧缰绳策马前行。随后回眸一笑,示意身后的男人跟上。
他却是最后看了山的那一边一眼,将那块染血的帕子塞进袖子,利落翻身上马,双腿一夹马背,保持与绛霜并驾齐驱,不分离。
一路的阳光极好,绛霜的心境也史无前例的豁然开朗,于是在回墨水镇的小道上,他陪她不断的策马嬉戏,跑累了,牵着马儿坐在西魉河河边相依偎,他为她吹曲,她偎在他的怀里静静望着远方。
而他们的马儿,在不远处甩着尾巴,耳鬓厮磨。
一切回到了从前,他有他的绛霜,只有绛霜,不管是为当年她救过他,还是她拥有那副让他魂牵梦萦的嗓音,他都爱她,是爱,不是报恩,爱的是绛霜,不是某个人的影子。
他这样告诉自己。
只是,他想他从此不会再吹那首净心咒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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