应该幸福到可以放下那段执念了才对。
刻印在灵魂深处的痛苦却不允许她遗忘。
洗刷不掉的耻辱和亲眼看见的丑陋景象,骯脏到无法从脑海里抹去。
...当初被关在同样的牢笼里接受处刑的人类,同样背负了冤罪。
一个又一个,全死在面前。
脑袋被活生生地挖开,放到腐烂,鲜红的血肉经不起久放,腐臭并坏死,脑浆混浊得噁心。
原本正常的人如字面上的坏掉。
做为人体支架的白骨贯穿本该支撑的身体、打碎的内脏四散在体外、眼球被挖出而不能暝目、面容扭曲且五官全毁。
自己也是被那样对待的。
如此难堪的模样竟然在人前一再展露,悲哀地依靠仅存的力气復原,重复消耗自己的灵魂。
最初借他人的手来杀害母亲时存在的微弱恶意扩散到她自己也控制不了。
要是杀得了,肯定把那些人全杀了。
然而杀意越是强烈,其他的感情就越模糊。
对没有父母而產生的悲伤逐渐淡去,一个人的孤独被周围多得恐怖的尸体掩盖,可能死去或遭受更强烈的剧痛所造成的不安都持续消失。
所剩不多的喜悦的情感也正在退去,她的眼神冰冷、混浊。
只有想反抗的躁动和即使无力也不曾停下的痛恨,渗进灵魂的每一处。
不知何时开始,食物和水混入毒药,她再也填不饱肚子。
又过了不知道多漫长的时间,白天和夜晚的概念早已没了意义。
最初接触的世界就是这么异常,人们的厌恶伴随着她。
同情、怜悯、关爱在那些人的身上,真的存在吗?她怀疑着。
就算有,那也只是对她没犯过的罪感到悲哀和对同类才有的情感。
都快要误以为这才是她往后人生的唯一道路了。
就算想在同个牢笼的人死去前订下契约来获得力量,但是订下了也得不到太多帮助。
天使看见她堕落的模样,像是觉得这样很美丽,平静的表情染上了一丝笑意。
那是一个在这种情况下,让人看了就想扯下羽翼,把他推进深渊的笑容。
束缚住她的,偏偏就是他跟随的神给予祝福的东西,她连他也一起恨。
她缩在角落,看着摆在饭上的肉块和煮熟后淋了一些酱料的蔬菜。
手连握住汤匙都没办法,指甲会刺到手指,力道也没自信控制好。
「......」
房里的气息阴森到让他感觉像身在漆黑的雾中。
「要我餵你吃吗?」
他看着她,把汤匙靠近她的嘴边,手并没有丝毫的颤抖,却止不住想笑的心情。
自从把她带到现在的住处,她的心情时好时坏的情况更严重。
话变少、容易动摇、忍着不撒娇、偶尔有莫名的佔有欲,和之前那副捉摸不定的样子形成了反差。
只有餵她吃的,她才会摆出勉强听话的表情。
要说有哪里不满,就是更难靠近她了吧。
前一秒还温顺地缩在怀里,下一秒随时可能突然刺伤他。
最容易失控的夜晚,她总是露出想睡在床上,又怕枕头和被子破掉的表情。
她靠过去吃下汤匙上的肉,觉得这样效率太差,换成让布偶餵自己。
吃完之后,她问:
「你...不吃吗?」
「比起这个,你到底为什么会变成这样?我会听,好好说出来。」
不知道要过多久才能解决,想到的几个方法都试了也没用。
他似乎也觉得很烦躁。
「想报仇,但是也还想继续待在这。不是我做错事,处罚的却是我,不知道能杀多少人的处罚用在我身上。被杀的人都还比我轻松。」
她自嘲似地笑了,并不觉得说出来有多难受。
只是,不想看到可能让自己失望的反应。
「那你为什么不去,就算去报仇了,还是能回来吧?」
「有点不想离开。」
既然对方没有找过来,或许可以放心地待着,她这么期待。
所以试着忘记那时的痛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