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一下子就绷不住了,低下头用拳头抵住额头,肩膀微微颤抖起来。
他这一哭,凌笳乐那边哪里还忍得住,立刻跟着一起哭出来,比沈戈哭得动静可大多了,眼泪下雨似的往下掉。
他们忍了两天的委屈和怨怼,终于都跟着眼泪发泄出来了。
沈戈很快就控制住了情绪,好声劝着凌笳乐,“乖,不哭了啊,没事了,再哭就脱水了,去给自己倒杯水啊?”如果只是听声音,还以为是哪个爸爸在哄小孩。
凌笳乐哭得心力交瘁,被王序训练过的泪腺就像沈戈因为拍戏而染上的烟瘾,都是不听话的,想停都停不下来。他只好一边抽噎着,一边对沈戈说:“反正,我不会离开你的……沈戈你记好了,是你非得把我追回来的,你别想反悔,没门……”
沈戈鼻腔里又是一酸,却是忍不住笑起来。
说到底,他怕那些东西吗?他真的怕被全民辱骂吗?他怕黑料被以前的老师同学看到吗?他是怕以后赚不到钱、接不到戏,之前付出的艰辛和努力都付诸东流……这些东西固然可怕,可沈戈怕吗?
他确实还年轻,可他什么风浪没经历过,他是那种轻易就会被打倒的人吗?他所有的恐惧不过是因为凌笳乐,他怕自己连累凌笳乐,让他又回到以前那种黑暗的日子。可是凌笳乐自己都不害怕,他还有什么好顾虑的?
“沈戈,我去找你好不好?我想你了,我想见你,面对面的那种。”凌笳乐知道这种滋味,当全世界都仇恨他、对他破口大骂的时候,他只希望能有一个人陪在他身边。
沈戈有些犹豫,“那些记者……”现在蹲在凌笳乐小区门口的记者不比蹲自己的少,他现在露面就是往枪口上撞。
凌笳乐眼睛哭得水汪汪的,冲他甜甜一笑:“我不怕。”
沈戈便也笑了,“好,我让助理去接你。”
一向如此,爱情不仅把人变成患得患失的胆小鬼,也把人变成无所畏惧的大丈夫。
“万一以后真接不到戏了怎么办?你说,等我毕业了去给别人当执行导演怎么样?”
“不怎么样!执行导演又忙又没钱赚,连名字都不能署,没劲。”
没人来催,他们竟然闲聊起来。
沈戈笑道:“那我接着去送外卖?”
凌笳乐噗嗤一笑,“送外卖可以啊,你去送外卖,我去给我妈妈打工。”
“我要真去送外卖,你就得搬过来和我一起住了,送外卖赚的那点儿钱不够付两份房租的。”
“同居?挺好呀。”说完,两个人又短暂地安静了。他们都知道这么说就是图个嘴爽,沈戈爷爷奶奶那么大年纪,有张松的前车之鉴,他们都不敢随便出柜。
两人沉默片刻,沈戈倏然一笑,对凌笳乐说:“乐乐,我们去国外玩一圈吧?”
听见“国外”俩字,凌笳乐眼皮都跟着颤了一下,“去哪儿?”
“北欧,想去吗?现在过去可能还能抓住一个极光的尾巴。”
极光?极光里的星星?凌笳乐眼睛一亮,马上就要同意的样子。
如果是拍电影,这里就可以用那种轻松的电影里惯用的镜头了——画面在凌笳乐甚感兴味的脸上做停顿,画外响起王序不赞同的声音:“怎么这么没出息?出了事儿就要躲出去?”
画面切到王序的病房,这人虽然是倚坐在病床上,脸色也不太健康的样子,可气势依旧是有的,对着电话有些不悦地说道:“刚出事那会儿就该告诉我,早告诉我,早就没事了。”他有些不屑地翘起半边嘴角,像是完全不把那些事儿当成事儿,“不过现在也不晚。”
第140章 出手
“怎么可能!”这是沈戈的第一反应。
任何人听说《汗透衣衫》将会入围戛纳主竞赛单元,都得是这个反应。
很多观众也许不知道一部片子不能参加两个电影节,但普遍会有这样一个印象:不管多好的片子,绝对不会同时又拿金熊又拿金棕榈。三大电影节主竞赛单元的影片,必须得在该电影节首映,这是硬性规定,所以在选择电影节时一定要慎重,挑选和自己影片气质相合的那个,得留遗憾。
沈戈留意到王序刚才的说法,“将会入围”。现在戛纳的入围名单还没公布出来,王序所谓的“将会入围”,保不齐只是他单方面的期望。他甚至有些怀疑王序可能是病得太厉害,有些神恍惚了。自从他拒绝进一步治疗、还不听医嘱坚持要吃素开始,沈戈就觉得他的神越发的失常,毕竟以前就有这个苗头。
王序看出他的腹诽,也不恼火,反而面露得意,一副“你还是太年轻”的模样。
“是规定就有漏洞,我们片子重新剪过,已经是另一个故事,还换了名字——”
沈戈不由打断他:“什么名字?”
王序在视频那头顿了顿,“电影名换了,改成,《挚爱》……”他说完新片名,视线向下落了一瞬,随即又抬起来,“所以,这完全可以当做一个新影片。”
挚爱……沈戈沉默了片刻,随即语气如常地问他:“可是这样钻他们的漏洞,电影节方面会不会觉得恼火?毕竟戛纳和柏林是竞争关系,他们很有可能认为自己受到愚弄,干脆就不让我们入选。”
王序微微扯了下嘴角,过度的憔悴都无法阻止他露出介于狡猾与机敏之间的笑容,“你也知道他们是竞争关系,所以搞这个首映的规定,目的是什么?”
“吸引电影人和媒体的视线。”
王序一抚掌,“对嘛!电影节的本质可还是商业活动,它是要赚钱的,想赚钱就得有流量,我们帮它制造话题、吸引关注,它当然欢迎我们嘛!”
沈戈不太认可他的说法,电影节在他心里还是有几分神圣的,结果被王序一说,和网上那些炒作造星的行为没什么两样了。
王序志得意满地向后一倚,两手悠闲地搭在肚子上,“你等着吧,戛纳今年的评委主席已经联系过我了。”
这时沈戈才有了几分相信。
王序确实是块老姜,他给沈戈想出的公关策略是这样的:和ag签过约的事瞒不住了,干脆就光明正大地承认,只不过不是因为缺钱,而是为了拍电影,是导演王序的要求。
沈戈拍《晨曦与晚灯》前,回自己的高中和学弟学妹们一起上课、吃食堂、上自习;拍《福签饼》前,他在广东渔村住了两个月,住在当地渔民的家里,和他们一起出海捕鱼。
他给观众的印象一向是专注敬业的,而他确实也是这样的人,所以说他是为了拍亲热戏时能克服害羞心理,专门去ag观摩学习,也就没什么好质疑的了。毕竟他演张松时才十八岁,本就是害羞纯情的年纪。
而且那是王序啊,王序善用素人,就是因为他调教起演员来毫不含糊。他曾经为了让闵淮安建立人物关系,让那样一个年轻腼腆的帅气男人天天去发廊找小姐聊天。这样一想,他只是让沈戈去ag听几节培训课也就不足为奇了。
沈戈低头想了一会儿,问他:“这不成撒谎了吗?”
王序回他一个语气词:“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