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条小孤蛇,不见父难遇母,贱命一条。
她是心善人美的女神,到下界来游玩,见他一条小水蛇在沙地上呻吟,新奇地把他抱在怀里,用手抚摸他的头,又为他疗伤。
阿伏听见她清越活泼的童音,奶声奶气地安慰他,说“不疼不疼啊,一会儿就好”。
阿伏记住了她的声音,记住了她额间的一点红,更将她的模样深深地刻进心里。
阿伏没想到还能再见到她,在弥海的边境,听见她问:“小水蛇,龙太子在家吗?”
小水蛇,阿伏以为他记得她,欣喜地看向她,却在她以对待陌生人般礼貌客气的态度对自己时,表情慢慢变得苦涩。
小水蛇,这弥海里有上千条小水蛇,他不过是其中普普通通的一条罢了。
后来,她常来,来见龙太子。带陆地上绽放的鲜花,是龙宫里不常见的美丽色;带珍珠般大小的圆润果子,那一定很酸甜吧;带云织成的发带,染上斑驳的色。
他看见龙太子羞涩地笑,那发带系在他的冠发上,更衬得容貌昳丽,一举一动都是惊心动魄的美。
那时他刚化为人形,身子健壮,有着麦芽色的皮肤和鼓壮的肌肉。阿伏后悔不迭,早知道就不该晒太多太阳往黑里整。这下她更加认不出自己了。明明她曾夸过自己可爱,现如今他和可爱二字无论如何是沾不上边了。
她和龙太子两情相悦,可龙母和上界毕水神君有血海深仇。这仇报仇,怨报怨,恩怨延续到下一辈。脾气暴躁的龙女不喜她,时常是她来一次就要战上一场,搅得弥海不得安宁,虾兵蟹将怨声载道。
阿伏跟着长寿又八卦的龟爷爷听说了她和他无数的事。
那一年龙母因伤去世,龙女继承了龙宫和血脉。
龙太子哭着求她别再来,把她的东西尽数归还,飘扬的发带断成两截沉入了海底。绝情断爱,态度强硬的不似往日温柔儒雅的龙太子。
她常搂着干瘪的枯花沉默。
阿伏时常出海面巡逻,从水下浮出来时常常能看见她孑然一身伫立在海岸边,白衣婆娑,如墨般的黑发在风中舞动,她的神情阿伏已经在日复一日的自我折磨中渐渐模糊,只觉得应是期望和悲苦混杂在一起的复杂神情。
海水日复一日地潮涨潮落,日升月落,青丝变白发,沧海成桑田。
后来,她便不再入弥海境内。
阿伏背地里哭了好久,哭到抽搐,泪水流入水中融为一体。他第一次觉得要被他喜爱的水生生淹没,不能呼吸。
阿伏梦见往事,不能自持,抽抽搭搭地哭出声来,眼窝如泉涌出热泪。
雨央醒来时就看到身旁的男子哭得极为伤心,泪水流个不停。
他为什么流泪?她不知道,只是母神教导,一个女人不能眼睁睁的看着男人哭泣而不作为,那不是一人顶天立地的女人会做出的事。母神是谁?她已然忘却,却还隐隐记得她的教导。
于是她翻身坐在他小腹处,俯身伸手为他擦拭,那泪在她手心聚出一小汪,又凝成水珠渐渐消融在水中。
他是个小哭包吗?
雨央不解,听凭本能,俯身含着他眼尾溢出的泪液,轻轻shǔn xī,吸得都红了一片。
他两处都流泪,雨央忙不过来,吮干净左边,右边又来,右边好了,左边又开始流个不停。气得她张口咬住他眼皮,磨了磨牙。
阿伏吃痛,还未睁眼便感觉他左眼睑好像被什么咬了一口,隐隐作痛。他猛地起身,不料却撞到一物,那物落在地上发出砰的一声。
雨央揉揉屁股,还未说什么就看见床上那人,红着眼看她,泪水流得更多了。
“你莫哭,我又不怪你。”雨央头疼,她才该哭呢。
“我叫雨央,你又是谁?”
他不说话,单单是哭,好像雨央辜负了他似的。她才反应过来,打量了一番周围,孤女寡男共处一室,还睡在一起。自己又裹着纱衣,一动就春光乍泄,酥胸半露。他应该是自己的郎君才是,自己怎么睡一觉就把有些事给忘了个彻底。
雨央懊恼自己的大意,为他擦泪,柔声哄他:“我一觉起来神魂俱疲,许多事都忘了。不过――你是我夫郎,我不该咬你才是。咬疼你了?”
!!!她说他是她的夫郎。
阿伏怀疑自己这一个多月的等待把自己熬疯,产生了幻觉。
直到她吻上自己的眼皮时他才反应过来眼前的一切不是幻觉,她真的在吻他,柔软的触碰,是她。
“好了,我再给你呼呼。不痛不痛哦”说罢,一股气流朝他吹来,他下意识闭眼,眼皮颤动,心也跟揪紧。
雨央瞥眼看他,心想母神以前就是这样给父神疗伤的呀,就算父神伤得再厉害,母神吹一吹父神都会眯着眼笑。
再去细想时两人的模样却又模糊起来,雨央头疼欲裂,强迫自己不再去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