库修斯闻言,原本放松的神情也严肃起来,他接过信件,扯开蜜蜡。低头读罢信后,他有些疲惫又无奈地叹了口气:“扬的领地叛乱了。”
兰克挑眉:“他们也算有魄力。”
“不,诺拉说看到了旧族的踪迹。”
“……他们?”
“他们真是杀不尽的老鼠。”库修斯骂了一声 继续看信:“看来我得亲自去一趟。”
“大魔导士呢?”兰克问。
“……他也得去,旧族的手段层出不穷,难要放阴招。”库修斯说。
“那我代您去?”兰克闻言说道。
“用不着。”库修斯拍拍他的肩,“我还有其它的考量,这是个后续回建设领地的好机会。”
“您现在不能轻易涉险。”兰克眼神闪烁了一下,劝道。
“这算什么涉险?”库修斯笑了声,还调侃了下:“如果北方联盟和神殿联手,那样的内乱才叫乱呢。”
说罢,库修斯督了一眼薇拉的背影,凑近兰克低声说了一句:“你留在王都,顺便帮我照顾她,不要让她闹。”
兰克愣了一下,露出了有些为难的表情。库修斯以为他不愿意,劝他:“就一阵子,我快去快回。”
兰克过了好一会儿,才抿唇嗯了一声,接着告辞了。
他们俩的对话完全没有避讳薇拉,权当薇拉不存在一样商议。
薇拉也没有反应,好像这事确实与她无关,然而她的目光却落在不再转动的宝石上。占卜的结果出来了,九死一生的逼仄之路。
她的心砰砰跳了起来,略有些激动,连库修斯重新走过来搂着她,她都没有生气。
“我要出门一段时间。”库修斯轻轻吻她耳后的皮肤。
库修斯显然并没有指望从薇拉这里得到什么回答,他们的关系从他把薇拉关进来开始就彻底失控了。频繁的争吵,漫长的冷战,隐秘的嘲讽,这是库修斯一手捏造的关系,正如他暧昧扭曲的态度,他白天有多温和宠爱她,夜间就要拼了命地伤害她。
屈辱的姿势,靡艳的交缠,疲力竭的哭求。这是他的佳作,他竭尽全力的宣誓主权,在她身上肆无忌惮的征伐。
“和我说说话。”库修斯自言自语了一会儿,仿佛受不了薇拉的默然一样,突然焦躁地把她的脸扭过来。
薇拉没有挣扎,占卜的结果让她心怀希望,也让她有意留存力。
她扭过的头只是注视着库修斯的眼睛,他高耸的眉头和眯起的眼睛极具威慑性,然而薇拉毫不畏惧地和他对觑。这幼稚的纷争以库修斯的退让告退,他低下头,把薇拉翻转过来,正面搂压着她。
“我只是希望你能待在我身边。”库修斯开口,语气中甚至有一丝的委屈,“这不公平,薇拉,是你最开始说,你只要待在我身边就好。”
“我很抱歉,我食言了,正如你食言那样。”薇拉把语气放缓,她依旧看着这张脸,这张脸和她爱过的少年如此相像,然而压在她身上沉重的身躯提醒着她,他们也许早已大相径庭。
库修斯安安静静的看着她,不知道他最终从她眼神里读出了什么。他叹了一口气:“睡吧,就只是,睡吧,今天。”
他堪称轻缓地抚摸了一下薇拉的脸颊,长发从他的手指滑出:“我明天走,后天我会让兰克过来,需要什么告诉他就好。”
薇拉闭上了眼睛,做出沉睡的样子,一点温情和回应都不肯反馈给男人。
她闭上眼睛,就一闭到底,心怀芥蒂地睡着了。在那个深夜里,库修斯不知是因为太久没前往战场的陌生,还是因为惯常的情感难题,他心头一直萦绕着焦虑和不安。所以他睡得晚而不安稳,第二天睁开眼时还很早。
他本想默默离开,就像往常的无数个清晨一样。然而令他意想不到的是,在他出门前的那一刻,薇拉叫住了他。
库修斯后来总会想起这个早晨,他无数次反思薇拉那种让他看不透的表情。也许是她勾起唇的浅笑蒙蔽了他的心神,让他忽略了隐约的诡异感和这种不健康关系的隐忧,他居然觉得温馨。
库修斯以为薇拉会说些嘲讽的诅咒,或者平静的要求,或者是一些虚与委蛇的话。
“你走之前不肯亲亲我吗?”更加出乎意料,甚至骇人听闻的要求从她嘴里说了出来,就像许多许多年前最常见的一样。然而这往日常见的要求却在今天,砸得见多识广,心硬如铁的国王局促了起来,他意外又恐慌地哦了一声。
然后库修斯走过来,低头亲了亲薇拉的唇。他抬起头,薇拉能看到他的耳尖居然有些泛红,挑起的眉梢有些微的轻狂和得意。
“等我回来。”库修斯开口。
薇拉没有说话,但库修斯仿佛以为她默认了,离开了。
在他走后,薇拉仿佛卸了一口气般倒在床上,床上还有他们的气味。
她在这张床上接纳过夜间发疯的男人,也看见过发着抖的库修斯,他睡着了还要无意识地圈着她的腰,箍得她生疼,让她有窒息感。如今她就在这张床上无声地落下泪来,因为她如此清晰地下定了决心,事实也必须如此。这就是这段关系最后的路程了。
女巫常被人用疯女人来形容,然而薇拉明了地知道,很少有女巫会疯。她们有强韧的神经和适应力。人类才是更羸弱的那个,她感觉的到,库修斯成年累月的从她这里寻求疲惫后的慰籍,他习以为常,最后不甚在意。然而呼吸与清水廉价寻常也至关重要,库修斯现在愿意开出天价挽留,只不过她却不再愿意做这一切。
她不想再用肉身做他行进的祭品。
兰克明天会来,留给她的时间足够她积累起一些微薄的魔力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