吃完早饭,韩明秀把碗筷收拾了,对霍建峰说,“建峰哥,你先帮我在这儿守一会儿,我去我二姐家一趟。”
她主要是想先跟二姐借点钱,把霍建峰的医药费还了,再有就是让二姐过来跟她一起护理大姐,好让霍建峰快点回家。
人家五年才回来一趟,他奶奶还在家里眼巴眼望的等着他回去过年呢,总不能让人家一直留在医院里猴猴儿着她们吧,所以还是快点儿把二姐叫过来,好把人家替出来。
打完招呼,她就围上围巾出去了。
今天是大年初一,老百姓们都在家过年呢,大街上一个人都没有,路边儿的商铺也都关门儿了,平日里熙熙攘攘的大街今天格外的冷清。
韩明秀‘咯吱咯吱’的踩着雪,凭着脑海里的记忆,在大街上穿梭着,很快就走到了一片家属区里。
这片家属区是糖厂家属区,二姐的婆婆是糖厂的会计,所以糖厂分职工房儿的时候理所当然的分给了他们家一套。
这片的房子都是红砖砌成的起脊房,红砖红瓦,一排一排的盖的十分整齐,整个家属区的房子差不多都一样儿,头一回来这儿的人基本上得迷路。
韩明秀来过两次(一次是她二姐出嫁那天,她来送亲,一次是她爹娘死后,她来散心)了,乍走进来还是有点儿发懵。
正找着呢,路过挨着公共厕所的那所房子时,忽然听到屋里传出一阵吆喝声和叫骂声,其中,一个年轻的公鸭嗓儿尤为突出。
“农民工子弟还在吃糠咽菜呢,你们这些资本家就吃上大米白面了,看来你说的洗心革面都是骗人的,这是铁了心的要把资本主义道走到底啊!”
紧接着,一个老人苍老声音飘出来,带着哀求的调调,“小同志,我家真就只有这点儿面,这还是我们攒了半年才攒下来的,就留着过年这两天吃呢!”
“少装可怜了,叫我看你们一定是私藏东西了,快说,把东西藏在哪儿,赶紧交出来!”声音高亢粗暴,威胁力十足。
“真没有了,不信你们搜,我们下放到这儿之前,家里所有的财产都交公了,来了之后你们不也搜过好几遍了吗?哪还有东西啊?”还是那个老人的声音,低声下气的,十分可怜。
然而,对方显然并不买账,还大声斥骂起来,“你个老东西,看来是不想交代吧,那就别怪我们不客气了,你们几个给我打,对待隐藏在群众里的敌对分子绝不能心慈手软!”
一声断喝后,乒乒乓乓的拳脚声从房子里传出来,还有一个老太太的哭声,以及一个老头的哀求声。
“别打了,求你们别打了,我们真的什么都没有了哇……”
“打,接着打,不老实交代就往死里打!”
“呜呜呜……东西都叫你们抢光了,我们吃口饭都不行吗?还叫不叫人活了啊?”是老太太绝望的哭嚎声。
老太太的哭声和申辩引起了对方强烈的不满,“好哇,你敢对我们的共产政策心怀不满,这是资本主义思想还没去根儿啊,给我打,使劲儿打,打到他们纠正错误为止。”
惨叫声和拳脚声更加密集了。
韩明秀就站在门外,随着那乒乒乓乓的拳脚声和老太太的哀嚎声,心都跟着揪起来了,想到屋里正有两个年迈的老人在承受一帮‘热血青年’的拳打脚踢,她的心就十分不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