迟扬看不见他的表情,但也是头一次从这位好学生身上接收到不耐烦的信号,觉得很有意思,这回没给他答话的机会,又自顾自道:“抓到班长在这偷着过烟瘾,是不是得给班主任打个小报告……”何弈这个人,成绩优秀,连续三年担任班长,长得好看气质温和,像是混在一帮血气方刚大小伙子里的一块玉,偏偏脾气好,混得恰到好处——这种人还会抽烟,说出去大概也没人信。
对方似乎和他想到一块儿去了。何弈闻言回过头,自下而上直视着他,幅度微小地挑眉:“去吧,这里没监控,你猜他们信谁的。”一个不良少年检举好学生,能信谁的,天平自始至终就是一边倒。
然而迟扬举起手,朝他亮了一下自己的手机:“我录音咯。”何弈:“……”迟扬低头看着他,从规整的衣领一路扫到整齐的黑发,最后停在何弈的眼角——这个角度有些失真,光线也模糊,但他大致记得这位好学生的眼角是略微下撇的,水墨般清清淡淡的一撇,温和无害,现在却不知为何带上了点儿同他针锋相对的痞气,无声地对峙着。
他眨了眨眼,某种狼群里摸爬滚打出的野兽本能不会出错,正指向十分有趣的方向——他在何弈身上尝到了同流合污的味道。
于是他倚在窗前,混不在意蒙尘的窗台,看着站得笔直的少年,笑意始终含混:“骗你的,回去上课吧,好学生。”何弈似乎还想说什么,被下课铃打断了,不上晚自习的走读生起来,住校生则涌向食堂——迟扬朝他挥挥手,转身跟着二楼卷向一楼的人潮走了。
晚自习只留了十几个人,迟扬是走读生,住在离学校两站公交的地方,但他家没人做饭——说好听点是没人管着,难听点就是父母双亡孤狼一匹,住过几年孤儿院,被接到家境优渥的地方也不习惯,前前后后作弄走了五六个保姆,终于如愿以偿回归了孤狼生活。
孤狼跟着广大平凡学子一起吃食堂五块钱一顿的饭,然后跟着广大平凡学子的步伐回教室,平凡学子上晚自习,他提前开始睡觉。
唯一不同的是在食堂没人想不开跟他坐一桌,回教室路上没人搭伴,到了教室也没有同桌,自己一个人坐在角落的单张课桌前。
他身上有股子浑然天成的痞气,也不知道是那个素未谋面就给人打死在火并里、生前小老婆一抓一把的亲爹遗传给他的,还是他自己在三无孤儿院里摸爬滚打出来的。
甚至他挺冤枉,只是成绩垫底,在校外狐朋狗友里混一点儿,压根也没有在学校惹是生非过,就给贴了个狼人标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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