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孤身来到大明,无依无靠,唯一认识的张居正也回了湖广,而严世蕃、陆炳这些人无不是权倾朝野耳目遍布天下,她就是逃又能逃到哪儿去?
一个大明内阁首辅的儿子,一个锦衣卫指挥使……党派间本就有千丝万缕的联系,她既已上了严党的船,又如何能轻易脱身?
***
萧诗晴再一次踏进了北镇抚司大门。
这次她来到的地方远远不比上次去的审案大厅,大厅里至少有人声和光亮,而这间走廊却是灯光昏暗,四周弥漫着若有若无的寒气,走廊两侧是一间间监狱,走到尽头时,沈链站住了脚步。
眼前是一间刑房。从刑房里传来一声声惨叫以及行刑之声——皮鞭子抽在人肉上的声音。
萧诗晴猛地打了个哆嗦。
一个修长的身影逆光站在不远处,抱着臂,斜对着萧诗晴。
是陆炳。
“民女见过陆指挥使。”
萧诗晴尽力按捺着声音的颤抖,道。
“你就是萧诗晴?”陆炳不动声色地瞧着她,几乎不给萧诗晴反应的时间,便单刀直入地发问,
“岳铃和你是什么关系?”
萧诗晴暗暗攥紧了手指:“民女……不知道陆指挥使在说什么……”
陆炳嗤笑一声。
这严世蕃也是真敢做,这天大的事,居然就这么瞒过去了,也不枉他曾说过“尝谓天下才,惟己与陆炳、杨博为三”这般狂傲而胆大包天的话。
他打量着萧诗晴,见少女眉清目秀,凝脂般的肌肤在暗淡的走廊里也隐约透着白嫩的颜色,纤细的身子俏生生站在那里,瞅着就不让人觉得耳清目明、眼前一亮。严世蕃也真有意思,居然偏偏选了这么个小姑娘,做他同船的帮凶。
陆炳勾起了唇角,示意萧诗晴看旁边的牢狱:“萧姑娘,你可知里面关着的是何人?”
萧诗晴摇头。
“里面的是无视锦衣卫家规、擅自听从北镇抚司之外的人命令的畜牲。锦衣卫的规矩萧姑娘也许不知道,里面的人受刑之后,至少三年下不来床,还要被我逐出北镇抚司。”
陆炳缓缓抚摸着手中的绣春刀。“若再有人无视锦衣卫的职责和家规,吃里扒外,我便让他求生不得求死不能。不听话的狗,锦衣卫从来不要。”
萧诗晴呆住。她记得严世蕃就曾经派过锦衣卫的人去办什么事,那么……陆炳这一出是做给她看的?为的是警告她和严世蕃?
“萧姑娘,要不要进去看看?”
陆炳挑眉望她。
萧诗晴已明白了陆炳的警告,下意识地后退一步。
陆炳淡淡笑了笑,随即和沈链走进刑房,只剩萧诗晴留在外面的原地。
***
刑房里的隔音效果很好,是以萧诗晴绝对听不见陆炳与沈链的对话。
陆炳面前的牢狱,赫然关押着方才追踪萧诗晴那两个锦衣卫。
那两人已被打得皮开肉绽,血肉模糊,连求饶的力气都没有了。
陆炳冷眼看着二人,轻轻启唇:
“徐阶的直觉当真敏锐。壬寅宫变……呵,好一个惊天大案。这其中纷繁复杂,波谲云诡,牵涉的人只怕你我都数不清啊。”
他对沈链叹着,手里握着岳铃那副画像,
“画像我看了,岳铃和这个萧诗晴在样貌上确实相差不大,或许可以断定为同一个人。”
“只不过有一点可以确定。宫变的案子是严世蕃负责调查的,据萧诗晴招供,杨金英一干人刺杀皇上是受了杨廷和余党的指使,但如果真相真的如此,严世蕃为什么又要追杀她呢?”说到此,陆炳悠然地浅笑了。至少这一点,徐阶抓住了,他也抓住了。
“指挥使的意思是,严党定是既想让萧诗晴帮助他们,又信任不过她,所以才想杀她灭口。”沈链道。
陆炳点了点头,对沈链道:“现在你留了萧诗晴,便等于让她和锦衣卫站在了同一战线。以徐阶提供的情报来看,严世蕃似乎对萧诗晴颇为忌惮,但他不敢杀你,因为杀你就相当于动我。”
不过么……以他对严世蕃的了解,他虽然不一定敢动沈链与他,但这小姑娘,多半会小命不保啊……
陆炳修长的手指渐渐握紧,声音愈加阴沉:
“萧诗晴绝不能死,我要她活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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