国庆放长假, 喻窈和孙驭霄都要回家。
孙驭霄要回大院, 如果坐地铁的话跟她顺几站路。不过还是得换交通工具, 不然得走很长时间。
地铁上,人挤人, 孙驭霄把她护在角落,结实的小臂为她撑出些许空隙,问她要不要跟他一起回去。
喻窈说:“你们那儿有人站岗, 我连院门都进不去。”
“你挽着我的胳膊就可以进去了。”
喻窈垂着脑袋不吭声。
孙驭霄知道她有心病。
她还是害怕,怕他父母不喜欢她, 怕无法融入正常的家庭生活,怕困惑她已久的习性不被人赞赏, 只想谈情说爱, 不想从少女变成少妇。
她的家庭不太圆满, 在她眼里,亲情是一种残忍的东西, 剥夺她的自由,扼杀她的希望, 时时刻刻提醒着她,她是孤身一人, 没有退路,只能背水一战。
喻恩正教给她成人的生存之道, 责怪幼小的她不够成熟, 一遍又一遍强调照顾她有多辛苦, 让她下意识地觉得, 有亲人意味着牺牲。
可喻恩正的初衷不是这样的,是希望她愈挫愈勇百战不殆,风雨来临不动如山,是希望她比俗人过得好,大浪淘沙大放异。
的确是一种特殊的爱,结果就是喻窈身上的所有毛病都是因那个“好”形成的。
小姑娘到现在都不知道家庭带来的幸福感是什么样的,他不知道该说什么。
他既想把自己的亲情分给她,又怕她一时适应不了,只能把那天喻恩正跟他的谈话中能体现父爱的话,用不伤人的语言总结转述。
她听完沉默了一会儿,在他下车前附耳说:“如果有好消息,我就给你打电话。”
孙驭霄温柔地抱了她一下,笑着说:“想我也可以打。”
—
喻窈才出门一个月喻恩正就把家门的锁给换了。
原因是夫妻俩带喻粲出门散步总是忘带钥匙,找了好几次开锁的了,索性安了一个指纹锁。
她回来的巧,郑兰淇在厂里挣加班,喻恩正去居委会填意向调查表了,她站在门口等喻恩正回来。
她没事干的时候喜欢做一些小动作,百无聊赖地用指骨一下一下有节奏地叩着门。
没想到门“咔哒”一声开了。
喻窈都快忘记他们家还有个小不点了。
喻粲的脑瓜终于没那么秃了,短发齐耳,穿着蓬蓬裙,打扮得像个小公主,软软糯糯地叫她“姐姐”。
刚才就是这个小机灵鬼开的门。
三岁的小朋友都记得叫她一声“姐姐”,她却因满脑子想着自己的事忘了给小朋友带礼物,甚至忘记了家里还有一个人。
喻窈用右手勾上门,垂着的左手被喻粲攥住了一只小拇指。
小公主抓着她一根手指,一摇一摆蹒跚跟她往屋里走,邀她一起玩拼图。
喻恩正一回家看到的就是一大一小两个女儿排排坐的和谐画面。
喻窈见喻恩正回来,连忙起身,喊了声“爸”。
喻恩正还在为喻窈私自谈朋友的事生气,没理她。
都说嫁出去的女儿泼出去的水,现在是出了家门就六亲不认了。
喻窈跟着喻恩正走了几步,见他要喝水,先他一步夺过水壶,斟了一杯水,恭恭敬敬地送到他手上,难得低眉顺眼,憨态可掬。
喻恩正哼了一声,把水杯磕在桌上:“你报到那天我是怎么跟你说的?”
喻窈老老实实地答:“您说交了男朋友要跟您汇报。”
喻恩正斜了她一眼:“你是怎么做的?”
喻窈大气都不敢出。
喻恩正戳着她的脑门说:“你还编谎话骗我,躲人家后面不跟我走,回头跟你郑阿姨告状,让她跟我闹,我怎么就养了你这么个吃里扒外的闺女。”
喻恩正是草根出身,一步一个脚印地往上爬,才有了今天的成就。
他文化程度不高,在学历上吃过亏,贵在勤劳肯干,独具慧眼,把握住了机遇,于是成了同一起跑线上冲得最远的。
他说话一向难听,又没有人情味,同事和下属都是看在他职位的份上才巴结的,人走茶凉的结局闭着眼睛都能猜到,不过退休金够他报团跟陌生人玩耍了。
尽管喻窈每回听他说话都不想说话,但联想到他的生平事迹,又不忍跟他起冲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