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流域风
(十二)
第二天早晨程小月就只在陈皮皮的门口敲门,不肯进去揪他起床了。
陈皮皮实在不想起来,把头扎在枕头下面,叫:「我只再睡一分钟,一分钟
就好!妈妈你可别再敲了!」
程小月不做声,继续把门敲得「梆梆」响。
陈皮皮起来的时候早餐已经摆在桌上,程小月在厨房里不知忙什么。
陈皮皮一边吃一边抱怨:「都说乞丐最可怜,要我来说,最可怜的应该是我
才对!」
程小月忍不住在里面搭话,「你快点吃,要迟到了。」
陈皮皮嘿嘿一笑,心想:我可不怕迟到,现在的我今非昔比,即使真迟到了,
也尽可以大摇大摆地坐进去,看谁敢来说我!
怕程小月尴尬,绝口不提昨晚的事,嘴里还在嚼着,已经去抓了书包,冲厨
房里喊了一声,「你的乖宝宝上学去了。」出门而去。
程小月听他走了,才从厨房出来,坐到桌子前,拿着筷子在碗里捅来捅去,
想着自己的心事,全没有一丝食欲。
陈皮皮到了楼下,却见齐齐正站在了楼梯口,笑嘻嘻地看着他。陈皮皮也不
去理她,径直从旁边走过去了。
齐齐就跟在他后面,拉了他的衣角,说:「哥哥生气啦!」
陈皮皮给她呲了呲牙,说:「没生气,你看,我还能笑呢!」脚下走得更快
了。
齐齐紧追着,说:「昨天被揍得很惨吗?真是对不起!要不,你打我两下,
就当我是我替你挨的。」
陈皮皮说:「不行,那太轻了。」
齐齐见他肯和自己说话,如释重负,亲密地去挽了他的胳膊,把脸凑过去,
说:「你要拿脚踢我吗?我又不是皮球,踢着也没什么意思的。」
陈皮皮打了个哈哈,说:「你不是皮球?昨天滚得倒是很快嘛!」
齐齐把头贴了他的肩膀,摇着他的手臂,说:「我是去找了一个人的,他帮
助过我,我却忘了谢谢他!突然看到了,总应该要去谢了他才对。」
陈皮皮好奇起来,问:「是谁啊?你谢他谢了那么长时间,是给他磕了几千
个头吗!」
齐齐轻推了他一下,「你才给别人磕头呢!我是去了他的琴室,原来他会弹
古琴的!还教了许多学生呢!」
陈皮皮抓住她的马尾辫扯了一下,说:「你很没良心,我陪你逛街,你却去
听琴,还把我忘得一干二净,鄙视你!」
齐齐吐了吐舌头,垂了头,却是一脸的憨笑。
于敏一天都不在学校,直到放学的时候才来。陈皮皮叫齐齐先走了,自己
去找于敏,到了她门口,推门进去就看见于敏正坐在床头整理衣服。看他进来,
怪了一句,「你也不知道敲门的!是我教得你这么没礼貌的吗?」
陈皮皮就又退到门外,拿手在门边敲了敲,笑着说:「我当然知道要敲门,
只是我的习惯是要先看到了人才敲的,不然你不在里面,我敲给谁听?」
于敏白了他一眼,抓过了床单把一头儿递给他,要他帮着来叠。
陈皮皮看手里的床单,正是昨日铺在床上的那条,心头一荡,把床单捂在鼻
子上使劲儿嗅了一下。
于敏看得奇怪,问:「你闻什么?是没洗干净吗!」
陈皮皮冲她眨了眨眼,「我是要检查你洗得是不是仔细,可别留什么味道在
上面。」
于敏一下子想起了昨天的事情,脸上一红,心里却涌出了几分甜蜜,抄起一
件衣服甩在陈皮皮的脸上,「你这么爱检查,怎么不去当警犬?」
陈皮皮把衣服从头上扯下,里面却夹了于敏的一件胸罩,哈哈一笑,说:「
你来给我送定情信物吗?这个可很有创意!不过要是没洗过的那就更好了,我藏
在身上,一天闻个三五七,本来瞌睡了,一闻到你的味道,立刻精神倍,学
习也有精神了,脑子也好使了,考试也能考六十分了。踢起球来,更是如有神助,
过五关斩六将直奔球门,一脚怒射就进球了!你说我是不是弹无虚发?」
于敏看了他一眼,想:他倒是无忧无虑,还在想着踢球!什么弹无虚发?我
给他这个弹无虚发害死啦。见他拿着自己的胸罩,又突然害羞,伸手夺了过来,
藏到了衣服下面。说:「不要这么变态,正经一点儿,以后不许和我这样说话!」
陈皮皮嘿嘿一笑。于敏就想起了第一次的时候自己也是说过这句话的,脸又
是一红。站起身来,叫陈皮皮跟自己出来。
两人来到了操场,操场早已空无一人。于敏抬头去看落日。此时的天空一片
金黄,乌云的边缘也给落日镀上了一抹亮色。于敏站在余晖之中,修长的身体似
乎被罩在光环当中,微风吹过,衣衫长发轻轻飘动,人就如同从画里走出来一样。
陈皮皮看呆了,心想:于老师真好看!可惜这会儿没有相机,不然给她拍下
一张照片来该多好!
于敏招手让陈皮皮到自己跟前,握了他的手,眼睛却看着别处,说:「我要
求你一件事情,你能不能答应我?」
陈皮皮给她握住了手,心里又是开心又是温暖。
他虽然和于敏数次亲热,于敏却从来不肯放下老师的架子,平日更是要绷了
脸对他,让他在心里难免会有一些拘谨。此时此刻,两人却像是朋友一样,心无
芥蒂,真诚坦荡!他反手和于敏的手指相扣,紧紧握在一起,说:「我答应!」
于敏说:「我还没讲呢!你答应得这么快干什么?你承诺别人的时候快,就
不大保险了,只怕以后反悔的也会快得很。」
陈皮皮说:「无论什么事,我都答应你的。」
于敏转头看了他,沉着脸说:「我要是要你去跳楼呢?」
陈皮皮挠了挠头,「那个,那个我好好的干什么要去跳楼?这个不算。」
于敏又问:「我要是要你今后不准理我呢?」
陈皮皮「啊」了一声,说:「这个不理,我在课堂上听你讲课,总得要和
你说话的。」
于敏接着问:「那我就要你不来上学,行吗?」
陈皮皮就有些为难,「我倒是没什么,妈妈肯定是不答应的!你怎么净提叫
人做不到的!再换一个。」
于敏的脸上浮出一丝笑意,说:「以后可要记住,别轻易应允人!我随便说
的,我要求你的事也没这么难,可是你要想好了再答,如果做不到,就老实和
我说,我再做别的打算。」
陈皮皮点点头,问:「什么事?」
于敏叹了口气,说:「今天我做了个决定,要把孩子生下来。」
陈皮皮吃了一惊,张大了嘴巴。
于敏也不理会他的惊讶,接着说:「我丈夫石夜来,是个既普通又没什么本
事的人,尚且如此!真让我对男人失去了信心,不知道还有谁是能叫我相信的?
想来男人大概都是一样的吧!他曾经对我很好,虽然如今做了对不起我的事情,
却不能咬牙切齿地恨他!他不想让母亲绝望,是心存了孝顺的,我能够帮他的,
也就只有这样了。孩子是你的你是知道的,这件事终究要把你拉进来。你现在还
小,不知道这里面的利害关系,我的肚子却等不得。这也是你自己作孽,报应不
爽!你能不能答应我,这件事永远都不说出去,连你的妈妈也不能说!」
陈皮皮眨巴着眼,「你生了孩子,将来要叫我爸爸吗?」
于敏又是好气又是好笑,「说你聪明,你倒来跟我笨了一个!你能当爸爸吗?
叫人家爸爸还差不多!再说孩子叫你爸爸,那不是要告诉别人了!我还来求
你干什么?」
陈皮皮松了口气,说:「没错没错,这可不能给人知道,我妈妈更是要瞒得
死死的!给她老人家知道了,恐怕不只要扒我两层皮了,连最后一个陈字也是要
灭掉的!」
于敏见他答应了,似乎放下了一块大石,轻松了许多,叮咛说:「你要在这
里给我发个誓,一辈子要把这件事烂在肚子里,到死都不说!」
陈皮皮想了一会儿,忽然说:「我有什么好处?」
于敏倒没想到他会有这么一问,楞了一下,怒道:「这又不是做生意,你居
然来跟我讨价还价!你这么做就是无赖了!我没给你占便宜吗?那这个孩子是那
里来的?」
陈皮皮立刻陪了笑脸,「别气别气,我只是随便说说,你不肯给我好处情
理,我只好理所当然顺水推舟来听你的话!不过要是没人在的时候我来抱你一
下,你却是不准脱了鞋子来打我的!」
于敏给他惫懒的模样逗得笑了出来,脸上一片绯红,说:「你想得倒美!在
学校里面,你得规规矩矩老老实实的,不准动一点儿歪脑筋!」咬了咬下唇,接
着说,「做了这样的决定,我现在是不会离婚了,以后身子显出来了……」羞得
头低了下来,「我就要搬去了,在这之前,我还住学校,你要来,我也不拦你!
却要到到一个人也没有的时候才……才行!」话一出口,连耳根也红了,心
想:我这么一应,那算是当着丈夫偷男人了!
陈皮皮大喜,跳起来啊的叫了一声,笑着说:「老师,现在就没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