尹鹤摇摇头，灵灵他们出来的太急了，如果是自己帮他们操作这件事，首先肯定要包装一下，像他们这样在地上铺张布肯定不行，先天就让人觉得低端，缺少噱头。

这样卖菜可以，但卖艺术不行。

另外还要再找些托儿，人是有从众心理的，越是热闹的摊位越容易吸引客流。

客流多了，总会有人愿意掏钱的。

还有就是，现在是过年，如果正宝可以推出财神、观音等象征吉祥福气的神话人物，可能比捏人更容易受到欢迎。

没见那些卖春联和福字的，质量好一些的都要十块二十块的，村里的老百姓在过年的时候不在乎多花钱，只在乎花的是否有意义，而那些可以烘托过年气氛的东西，就是有意义的。

反之就是在浪费钱。

尹鹤在公司虽然负责的一直都是技术，不是营销，但被身边人熏陶了这么多年，多少也懂一些生意经。

除此之外，尹鹤还认为放大面人的体积很有必要。

其实面并不值钱，值钱的是技术，说起来做小的泥人还更费劲呢，它需要更精细的手工，而村里的阿姨们其实都更喜欢大的，这样摆在客厅才能更有面子啊。

只是现在说那些都有点晚了，营销策划一定要在商业经营之初就确立。

正当尹鹤想着，一辆二手奥迪停在附近的马路边上。

然后他就看到一个头发微微染黄的年轻人拿着自拍杆走了出来，嘴里还念念有词的样子。

“老铁们，现在我来带大家感受一下千年古镇小山镇的集市风貌风土人情……”

他刚走两步，就看到了尹鹤和灵灵他们。

尹鹤冲他招招手，他不情不愿地走过来，叫了一声，“鹤叔。”

这是大强哥的儿子尹枭，他跟尹战年龄相仿，可人家战战考上了211重点本科，而他上了一个三本，最后还没上完。

尹鹤从老爹口中知道，这小子不务正业，也不去上班，在家里搞起了什么小视频和网络直播，立志成为天井县第一网红。

尹鹤问他，“直播呢？”

“嗯啊。”尹枭放下自拍杆。

尹鹤凑过去看了一眼屏幕，“那个26是什么意思？”

尹枭捂着脸，“在线观看人数。”

尹鹤都替他臊得慌，就26个人看你直播，你还播个什么劲儿啊。

尹鹤也是看过陶籽直播的人，懂一些行业术语，问，“有人给你送礼物吗？”

“我这才刚开直播，虽然还没有，等会儿人数上来了，肯定有！”尹枭的小黄毛一抖一抖的，很自信。

尹鹤看了一下，是抖音直播，于是登陆自己的账号，给他送了一个小心心，立即成了榜一。

尹枭接收到了，把镜头转向别处，小声道，“叔，榜一就是你吧，你这也太小气了，才一毛钱！”

他可是听他爸说过，现在的鹤叔非同一般，老有钱了，他要是舍得花钱捧自己，肯定能捧成大网红！

尹鹤又问，“你平时直播一次能赚多少钱啊？”

为了防止被粉丝听到，尹枭跟尹鹤贴着耳朵，小声说道，“我这才刚起步，粉丝少，直播一次能有个百八十块的吧，但是我有时候帮村里人卖货，卖得好我有提成的！”

百八十块其实已经是夸大了，他才两万多粉丝而已，其中一万还是刷的僵尸粉，每次直播能有一百人看就不错了，而且大部分都是白嫖。

尹鹤点点头，上次给陶籽刷礼物，账号里还剩点钱，尹鹤直接打赏了一架“直升机”，价值300块，到他手上也有一百多了。

接收到后，尹枭立即对着手机镜头激动道，“感谢榜一打赏的直升飞机，祝这位老板夜夜当新郎，村村都有丈母娘！”

都什么陈年老词啊，尹鹤微微皱眉，“给你打赏不是白打赏的，今天你就帮你宝哥直播，后面还有打赏收入就都归他了，没意见吧。”

“那没问题啊！”得了钱的尹枭非常听话，反正他平时直播一整天都赚不到这么多钱。

今天他本来是打算吃播的，可是吃播还要自己花钱买，这个多好啊，镜头一固定，自己拿着另一个手机玩就行了。

“正宝你还有这手艺，我咋早不知道呢。”

说着，他把手机架到了正宝面前，对准他手上的动作，此时正宝正在捏刚才的女孩，刚刚有了一个轮廓。

看不到主播了，但直播间那几个人表现的非常淡定，以前尹枭还有过镜头对着电视机屏幕直播一宿的情况呢，都是乡里乡亲的，早习惯了。

此时尹枭的画外音响起，“乡亲们女士们，现在我们正在直播的是我国非物质文化遗产里的捏面人，表演这项绝技的是尹正宝，他师从不知道叫什么的大师……”

见他趴着直播也怪辛苦的，尹鹤让大芳把电三轮开过来，让正宝在三轮车上捏，这样视野就好多了。

他还去隔壁摊位买了几个矮凳，让大家都能坐着。

因为尹枭的直播在当地小镇上还是小有名气的，所以很快人群又多了起来，不少人都熟悉地跟他打招呼，而且迎来了第二位预定顾客，一位时髦的大妈。

为了活跃直播气氛，尹枭一直在叨逼叨，说些和主题无关的闲言碎语，很快在线人数暴涨至50人之多。

打赏的钱数也上浮了两三块之巨。

此时尹枭有点坐不住了，他对尹鹤道，“鹤叔，我去逛一下，买点吃的呗。”

尹鹤点点头，尹枭又对灵灵道，“小机灵鬼，你现在跟我的粉丝说会儿话，互动起来，别冷场。”

尹枭一走，灵灵对着镜头迷茫道，“那我说什么啊？”

尹鹤道，“上面不是有粉丝的留言吗，如果他们有什么问题，你就回答他们。”

这个对灵灵不难，一般的字她都认识。

正当尹鹤准备看灵灵说什么的时候，莫浩副县掌过来了。

“尹先生，总算找到你了，可不可以借一步说话，去我车上，或者去镇正府？”

“去车上说吧。”

莫县掌如实跟尹鹤讲了飞机筹建方面的难题，缺钱。

所以他在见到黎落后灵光一闪，“我们想从民间招募资本，一起兴建这座机场，不知道尹先生有没有兴趣投资。”

其实私人兴建机场这种事在国内早就不是什么新鲜事了。

早在两年前，江溪武功山通用机场就成为国内第一个民间资本投资兴建的通用机场，而且也是a1级别的。

这是国家鼓励的，毕竟短期内在全国地级市兴建500个机场，这个任务还是非常艰巨的，如果能有民间资本的加入，肯定会加快这个进程。

但人家江溪以及周边旅游资源丰富，但因为多山，路面交通稍差一些，所以短途航空很有搞头，周边省份的主要景点，一个小时左右都能送达，对于旅客是很有吸引力的。

可是恒鼎市呢，全都是大平原，陆地交通四通八达，高铁，火车，高速全都有，而且本市也没什么特色旅游景点，在旅游交通方面跟人家比没有优势的啊。

而且跟正府合作，很容易被掣肘，没准最后只是为官员贡献了政绩，最终自己只不过得了一个免费停机场。

正当尹鹤准备委婉拒绝的时候，莫浩从公文包里掏出一堆文件，“这是我对通用机场商业开发的策划书，中间有一些改动，因为之前策划的是a2级的通用机场，现在升级了，我们能做的就更多了。”

挺厚的一摞，尹鹤有些意外的看着莫浩，然后简单地翻了翻，在策划中，莫浩对机场在农业上的应用进行了充分的论述，恒鼎市多平原，农业发达，直升飞机、无人机都大有可为。

其他如旅游、医疗救护等方面，在他的策划书中也都具备一定商业价值。

甚至还有一个直升飞机俱乐部的创意，意图吸引本市有钱人，或者收入中等偏上的小资阶级，为机场创造收入。

他的计划书能不能成且先不说，厚厚的一本起码能证明他对这件事的用心。

等尹鹤翻完，莫浩还自嘲道，“其实我年轻时候就很想当飞行员，所以对飞行器，对机场这些事很感兴趣，我甚至想，如果机场没有落在天井县，我就把这些准备好的资料和计划都送给坐观县。”

尹鹤微笑着把计划书递还回去，“虽然我手上有不少现金流，但我其实已经处于退休状态了，商业上的事我并不插手，这件事你要找我公司的总裁决定。

“她叫阿芙洛拉，在京城，很快就要回米國了，想要拉投资，就去找她吧，如果能打动她，我肯定也没意见。”

莫浩不知道这是尹鹤拒绝的套路，还是说真的。

“能给我一个名片吗？”莫浩道。

尹鹤衣服里现在又有阿芙塞进来的名片了，只是上次给的那个清北大学的小伙子后来好像没找她。

摸索了一阵，总算找到了，“给，那我可以下车了吗？”

莫浩跟尹鹤握了握手，“不管怎么说，感谢尹先生对家乡的支持。”

“这是我的家乡，我肯定支持，说起来莫县掌应该不是本地人吧？”

“嗯，我是鲁省的。”

“结婚了吗？”尹鹤又问。

“嗯，这个还没有。”

尹鹤从中得到了莫大的满足，堂堂副县掌不也单着的吗，我急什么！

结果莫浩又道，“年后打算跟女朋友结婚。”

尹鹤：“下车！”

莫浩也是行动果决的人，尹鹤一走，他立即给阿芙打了个电话，说明了想邀请核心公司投资机场的事，并重点申明了里面的有利可图。

正愁找不到有趣的投资项目，既然是老板给的名片，阿芙爽快地让他来京城找自己面谈，“不过您要快点，我晚上飞落山矶的航班。”

莫浩都没回县城，直接让司机把自己送到京城。

而尹鹤随后也给阿芙打了一个电话，说明了这件事，大概原则是，只要不是赔的太厉害，就可以投。

纯粹扔钱的事不能干，容易被人当成傻子。

如果确实有盈利的前景，即便十年二十年都赚不回本钱，只要是真心做事业的，也能投，就算是对正府的感情投资也是值得投的。

~

回到正宝的摊位，灵灵正对着镜头道，“谢谢岁月不饶情大哥哥的礼物。”

尹鹤忙问，“送了个啥啊？”

“好像是个亲嘴。”

“可以啊！”尹鹤摸摸孙女的头，那个礼物好像价值20块呢。

这时溜达了一圈的尹枭也回来了，手上拿着一把冰糖葫芦，除了山楂的还有各种水果口味的。

“鹤叔，来一根，灵灵给你，这两位是叔你的保镖吧，两位玉树临风的姐姐也有份，”最后他看向正宝，“你就算了，你占着手呢。”

灵灵见他不给爸爸，哼了一声，自己拿着冰糖狐狸给爸爸吃了一颗，“爸爸甜吗？”

正宝咧嘴笑道，“甜！”然后继续手上的工作，他已经捏完了那个小姑娘的，现在开始捏大妈了，刚刚还有第三个顾客。

尹枭看正宝的眼神很复杂，既有可怜，又有厌烦。

他身为村主任的儿子，从小就锦衣玉食，是含着金汤匙出生的，从他断奶那天，就开始续上了鲜牛奶。

九十年代末啊，每天牛奶、牛肉可劲造，那条件，十里八乡都难找，谁不是把他捧在手心的。

可小时候因为有这个傻哥，他不知道被小伙伴们嘲笑了多少次，可偏偏这货小时候就喜欢跟他玩，有时候自己被外村高年级的打了，只有正宝能帮他出气。

想到这，尹枭又给了灵灵一个糖葫芦，然后他跟尹鹤聊了起来，“鹤叔，刚才我在那边看到了一个美女，长得可带劲儿了！”

尹鹤：“多带劲儿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