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个魔女很少这么正经说话,宁立言前后两世认识她,也不记得她有过几次正经时候。此时听她这么认真的为自己着想,心里多少有些感慨,但是随即又消失无踪。
两军对阵,注定大家只能是敌人。今天不开qiāng打她是自己身为天津爷们做不出这种事,但是不代表真的就此改变阵营。若想走自己早已经走了,澳门、南美,有的是地方可去,又怎么可能去满洲或是东京?
他笑了两声:“格格多虑了,事情没那么严重。我喜欢交朋友,这是大家都知道的事,也是江湖人该做的事。出来混街面的如果不能做到四面八方都有朋友,那就证明他是个废物,更没法在江湖上立足。平日里结交朋友,有难时自有人出手相助,这本来就是寻常事,不值得大惊小怪。至于我现在要做的事,也不是我一个人做,很多人都会做。既有我也有日本人。在我前面有大个的顶着,就算是天塌下来,第一个砸死的也不是我。我从小生在这里,吃不惯别处的水,还是不想动了。若是万一有一天真到了那一步,我再走也不晚。”
宫岛看看他并没有急着说话,过了好一阵之后才说道:“这句话我记住了,你自己也记清楚。如果真有那么一天你不来东北而是跑去别处,我可跟你没完!”
说完这话她迈步向房间走去,宁立言问道:“你去哪?”
“挂电话报警!我们的汽车遭遇袭击,小荷不幸中弹身故,我不把久井吉之助祖宗八辈骂化了都对不起他!你也别傻站着,去看着小荷。等她麻药劲过了,能看到你在面前,对她来说是个安慰。我一会得去趟金船,既然小荷要死,就得有尸体。这种事你们谁都下不了手,只能我来。”
内藤义雄别墅内。刚刚送走了客人的内藤靠在安乐椅上,身体随着椅子来回摇动。身体衰老的迹象越来越明显,精力越来越难以集中,也特别容易感到疲惫。可是真的想要休息时,又发现自己睡不着。
那位贴心的老仆人已经送来了宪兵队、警察署等方面传过来的消息。作为本地间谍领域的活化石,纵然是年迈力衰,影响力和人脉依旧不是普通人能比。日租界的风吹草动,没什么能瞒过他的手眼。
其实早在甘粕筹备之时,内藤已经有所察觉,之所以没出手,只是认为没必要。宁立言变得越来越难以控制,从自己理想的缰绳,变成了一根危险的马刺。如果能被这种粗鄙野蛮的方法除掉,也未必就是坏事。再说他和乔雪同居的事刺激了吉川幸盛,那个理智的疯子不知道会做出什么事来,自己犯不上为了宁立言去招惹这么个聪明又疯狂的财阀。
他当时正要进行一件重要的工作,顾不上处理这点小事。原本想着事情结束之后,再做个及时出现的黄雀把螳螂一口吞掉,没想到居然会出现这种反复。
宁立言逃脱的可能性也在他考虑之中,但是却从未想过是以这种方式。甘粕正彦手下最为精锐的战士被杀个精光,却还是没能留下那辆别克汽车。即便是宁立言精心改装之后,他那部别克勉强可以算作“保险车”,但是也不至于到这个地步。宫岛的手段也不足以达到那个地步,到底是谁在暗中帮他,他手上又有多少底牌?
内藤越想越是吃力,不得不感慨岁月不饶人,只能暂时放弃考虑这些复杂的事,转而考虑起甘粕正彦。不管螳螂是否成功捕捉了蝉,自己黄雀的地位不变。这只螳螂跳的太凶,也是该教训一番。吉川幸盛那种凉薄之人,也不可能真的出力维护甘粕,顺手把他踢出局对自己而言也不是坏事。
人在安乐椅上来回晃动着,内藤双眼半睁半闭,如同呓语一般喃喃道:“子弹奈何不了你,银弹又怎样?你这小子向来聪明,可你再怎么聪明也猜不到,那六千万银元已经成了老夫囊中之物。有这六千万银元兜底,储备券就永远不会崩盘。这一局老夫已经立于不败之地,看你怎么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