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个团伙成员虽然不固定,但是大体可知,他们绝对不是有钱人。否则不至于绑一个人,只要三十、五十块大洋。而且在谈判时锱铢必较,差一个子儿也不行。这是标准的穷人绑票方法,怕是连个窝头都要好好算计一番的穷主。
这等人不会有像样的交通工具,也租不起汽车,惟一能用的载具就是人力车。
这种限制,就注定他们绑架不会距离自己的老窝太远,否则路上难免出现意外。根据目前已知肉票的住处,对照天津的地图做了个标记,就发现绑匪与肉票之间,形成一个残缺的圆形。这种残缺的原因,应该是消息的不对称。一部分被害人自己这边不知情,所以绘图不够完整。
圆的外沿已经找到,下一步就是标定圆心。有了范围,再找人就容易。既有警察局的支持,又有大批混混,背后还有宁家的财力,挖出罪犯想来不是难事。
在警察局看来,七天破案难如登天,可是在乔雪面前却是三言两语便有了线索。人与人的差距在这,自己必须服气。
宁立言没有大男子主义,不会耻于承认自己不如女人。遇到有本领的人,便不惜自己的赞美之词。何况面对一个绝代佳人,就更是如此。
他很会恭维人,这也是在军统练出来的本事。毕竟在军统那种地方,你可以碌碌无为,可以贪生怕死更可以中饱私囊穷奢极欲,唯独不能不会阿谀奉承,否则便活不久长。
在生存的重压之下苦练而出的本领,用来讨好女性自然是牛刀杀鸡。在前世他在脂粉阵里打滚,自己使费却并不多,主要就是靠这份本领,有时甚至能人财两得。
与乔雪这种聪明女人打交道,不能一上来就存着占有她的念头,那样一早就被她疏远,连接近都做不到。惟有待之以诚,加上朋友间正常的相处模式,才能收获好的结果。
事实证明,宁立言得策略很有效果,一路上乔雪与他谈笑风生,如同相识多年的好友。两个人都是聪明人,对于乔家良的用心,谁也不点破,但是彼此都很清楚,对方心知肚明。不说自然就是避免尴尬,这样才是个长久交往的态度。
“我也不曾想到,那位徐先生的经历如此传奇。当年大名鼎鼎的燕子李三,居然是他的朋友。一个警员发现通缉犯病倒在旅馆,居然不是动手抓人,而是先对他进行救治,这种人道关怀,恐怕只有在天津这座城市才能看到。”
乔雪回想着方才酒桌上,徐恩和介绍自己和李三结交经过的情形,大为感慨。宁立言道:
“这倒不是人道关怀,你跟徐二爷说这个,他也听不懂。这就是天津卫的‘道’。这边的江湖人,不是靠功夫吃饭,而是靠着‘道’维持着自己的存在。徐恩和如果趁着李三生病拿人,那就是坏了‘道’,两人便是死仇。他给李三治病,李三欠了他的恩情,病好之后要是一走了之,同样是坏乐“道”,这辈子在江湖上都抬不起头来。是以跟徐恩和到案伏法,也是他的道。等到徐恩和自己砸了饭碗救他,两人便是过命的交情,这辈子都是弟兄。不过越是如此,徐恩和越不会主动找李三,那就成了市恩,惟有李三主动上门帮忙才行,反过来也是一样。”
“这么说来,这座城市倒是很有些上古任侠之风。若是不说时代,这简直就是个春秋战国时代的故事。”
“不管什么时代,总归都是人的故事。今人古人都是人,本来就没多少差别。”宁立言微微一笑。
乔雪摇头道:“我在伦敦学习了侦探的技巧,但是对于这个城市独特的人文,了解不多。租界里感受不到这种氛围,如果搞不清楚这种人文特征,早晚要吃亏。我叔叔太忙了,没有时间跟我讲这些,要不然……你教我?”
她说话间忽然看向宁立言,后者一愣,不知道这算是什么意思。是这个美丽的女侦探对自己有意思,想要和自己有所交往?还是单纯的只是想从自己这了解些情况?
考虑到她在租界里神通广大,平日想必是个喜好结交朋友之人,不能按寻常女子看待。也许单纯就是想交个朋友,自己不该想太多。
他略一愣,随后道:“我可没胆子做大侦探的老师,不过乔小姐要想了解什么只管问就是,毕竟我这个华生就是做这差事的。这案子不是一半天可以了结,咱们总得碰面,有的是机会说话。”
“你这话不老实!”乔雪笑着看着宁立言,“听你这话,莫非案子一结束,就不欢迎我找你?”
“这……这可是没有的话,如果乔小姐愿意来找我,我自然求之不得。就是担心到时候租界的青年才俊排成队找我决斗,我怕是没那么多时间应付。”
不知道是否是酒精的作用,乔雪今晚上的疯劲格外大。既然女人都不怕,男人自然更不会怕。这种游戏里,宁立言永远不会是那个先说停止的玩家。
乔雪笑着摇摇头,“这案子结束你也别想甩掉我。倒是徐恩和那边,你还是该维持一下。大家虽然投缘,可总归不是朋友,也没有什么利益纠葛。这案子一结束,你们两边也没了结交的理由。若是想要他做个帮手,就得趁现在拉交情。三少既然熟知本地人情,懂得那么多的‘道’,何不效法当年的公子姬光,先收下这专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