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在这时,宁立言房间里的一个铜制铃铛叮当作响,宁立言知道这是楼下来人拉绳,正寻思着是不是那个房东又出什么幺蛾子,就听到一个年轻姑娘的声音在楼下响起:
“三少,您楼上有人么?”
原本还谈笑自如的宁立言脸色陡然一变,就像是做贼中途,被提前回来的主家堵在房间里一样。白皙的面庞瞬间涨红,朝刘光海使着眼色,让他赶紧下楼离开。
可是这栋俄式小楼只有一个出入通道,并没有后门暗道可以走人。刘光海也不明白,为什么来个女人就能把宁立言惊成这样,就算是他媳妇,也不至于如此,再说自己所知,宁立言也没成亲。
就在这时,楼梯已经再次发出哀号,时间不长,便有两道人影出现在楼口。
侧面的是一个明眸皓齿模样可爱的小姑娘,年纪大约在十三、四岁,梳着齐耳短发,一副佣人打扮但是不掩天生丽质。而她搀扶的则是个二十出头的贵妇人,站在楼梯口向这边看着。
这妇人的身材适中,鹅蛋脸,弯眉大眼睛,相貌极是俊俏。一身印度绸旗袍,在上身搭着一件针织披肩,脚上则是香槟色半高跟皮鞋。一只精致的鳄鱼皮手包斜挎在胳膊上,在腕子上一对翡翠手镯烁烁放光,手上则戴着白金戒指。
这女子从相貌到气质,如同是从古典的仕女图上走下来的大家闺秀,明明年纪与宁立言相仿佛,可是却有着与年龄不匹配的成熟稳重。那双美丽的大眼睛朝宁立言看过去,后者就像是犯错的孩子被抓了现行,立刻乖乖垂手侍立,随时准备挨训的样子。
敢情宁三少也有怕的时候。
一物降一物,卤水点豆腐,老辈的话没错。刘光海眼睛好用,一眼就看出来,这个贵妇人就是宁立言的死穴所在。在她面前,宁三少不敢行差踏错,于她的吩咐显然也不会有丝毫违拗。
女子看看宁立言,目光又看向刘光海,嗔怪似地说道:“老三,越大越不像话了,怎么来客人也不介绍一下?”她又朝刘光海一笑,自我介绍道:“我姓杨,是老三的大嫂,不知道先生贵姓?”
“免贵,小的姓刘,刘光海。”
“原来是刘先生,失敬。”
女子朝刘光海礼貌地一笑,显示出极好的修养与家庭教育。刘光海却琢磨着对方的姓氏与身份,忽然,身上像是被人抽了一鞭子似的打了个激灵,看着女子问道:
“这位太太……我多嘴问一句,咱天津卫警查厅的杨厅长,跟您是不是沾亲?”
妇人身旁的侍女接口道:“嘛叫沾亲,会说话么?你说的是我们小姐的娘家!”
“不许这么没礼貌,也不怕人家笑话。”妇人训斥了身旁的侍女,又朝刘光海道歉道:
“她年纪还小,从小被我宠坏了,刘先生别过意。您说的正是家父,不过他老人家早已经归隐林下,不是什么厅长了,现在的他就是个普通老百姓,咱天津也早没了警查厅,陈年往事您可别再提了。搅了你们说话,实在是失礼了。我是打国民饭店过来,听潘经理说了老三和袁彰武的一些事,我特意来看看,不知道刘先生在,实在抱歉。你们先聊,我去看看老三的房子,好久没来不知道他收拾得怎么样,是不是又弄成个猪圈。”
说话间,女人已经带着侍女进入里间,刘光海看看这贵妇人的背影,又看看桌上的钞票,猛一咬牙:
“三少,我刘光海这回就财迷一回,这笔钱我拿着了,您说的事,咱们过几天就办。我回去预备人,冲锋陷阵的活都是我的,可是这运筹帷幄的事,就得辛苦三少,事成之后,不会少了您那份好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