胡六在地上抓了把雪算是清洗了一下手,抓起黑窝头就狠狠的咬了一口,他必须吃的快些,否则有可能吃不饱。
胡六一口气吃了三个黑窝头,又喝了一碗汤,终于是感觉身上有了点力气。
可能是张府估算有误,院子里只他们六七个工匠,这一桶黑窝头根本吃不完。
他眼见几个同僚都蹲在一边吃饭,趁人不备又拿了两个窝头,偷偷的塞进怀中。
一边监督的下人不知在聊着些什么,竟没人注意到他。
胡六有点心虚,但家里的孩子已经饿了一天了,两个窝头兴许不够,他扭头偷看了一眼,又快速的把手伸进桶里,这次他抓了三个。
“忒!你这个贱骨头,竟然敢偷馒头!”一个下人不经意间见到了这一幕,马上撩起袖子快步走了过来。
另一个下人见状忙跑去喊王管家,王管家就呆在隔壁,听闻有工匠连吃带偷,不禁大怒,小跑着来到了后院。
“头儿,这个姓胡的偷东西!你看,小的刚从他腰间搜出来五个馒头!”下人手里捧着被胡六体温暖热的黑馒头向着王管家邀功。
“好啊,你这个贼配军,张老爷念你们辛劳给你们饭吃,你这厮自己吃还不够,竟然还敢偷窃,真是吃了熊心豹子胆了!
来人!给我打!”
王管家一脚把胡六踹翻在地,示意下人动手。
“王管家,小的家中尚有妻小,她们都已经一天一夜没吃东西了,小的也是迫不得已啊,求王管家饶恕,小的再也不敢了……”
胡六从地上爬起来,跪在王管家面前讨饶。
“哼!我张府又不是开善堂的,你家人吃不饱饭与我张府何干?少在这跟我装蒜,偷东西就是偷东西,给我打!”
两个下人得了王管家的命令,对着胡六就是一番拳打脚踢,院子里顿时传来胡六的哀嚎。
殴打足足持续了半刻钟,直到两个下人脚都踢疼了方才停手,王管家骂骂咧咧的让下人拖拉着胡六把他扔出了张府。
胡六躺在地上双手抱着头,痛苦的佝偻着身体,鲜血从嘴角和鼻子里涌出,混杂着街道上脏乱的雪,他的眼神中充满着痛苦和绝望。
在雪地上趴了许久,身体终于是恢复了知觉,胡六慢慢的爬起来,拾起散落一地的木工工具,佝偻着疼痛的腰向着前方无望的走去。
天地不仁,以万物为狗,来生,就算做了狗,也比当个匠户强吧!
胡六走过豆腐巷,看到崇文门门外围着不少人,就踱步走了过去。
“户部代征布告:
承皇上旨意,安国候欲征用工匠以作调遣,凡户部在册之轮班匠户,皆可前往西山,万岁山千户所驻地旁报到。
凡通过考核者,皆可留在此地供安国候差遣,同时可免去朝廷的轮班。
另安国候交代,所有通过考核的工匠,皆有月银,最低者以二两为限,望诸位乡里相互转告!”
就算是工部工坊里那些长期坐班的匠户,月银也才一两,还要几经酷吏克扣,这个安国候是何许人也吗,竟然敢放言二两月银招募工匠,还是最低。
不少人一议论纷纷,对着布告评头论足,只有胡六面露喜色。
这是好消息,不管这个安国候定的月银是真是假,二两他不敢奢望,哪怕一个月给他五钱银子,也能让他烧高香了。
胡六决定赶紧回家,好把这个好消息告诉家里的婆娘,夕阳下胡六佝偻的身影一瘸一拐的向着家中奔去,生活又有了希望。
胡六只是一个缩影,同样的一幕幕在北直隶、顺天府上演,几乎所有在生死边缘挣扎的匠户们都得知了这个消息。
他们成群结队的向西山、向万岁山千户所进发,为了生活,为了活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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