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笃定他是碰巧依着玉镯买的,不过这也不重要,总之崔织晚十分喜欢这件礼物,便兴高采烈地让梁追帮她簪上。
她拉着梁追躲到街边檐下,催促他了油纸伞,将玉簪递到他手中。
然而,梁追望着她亮晶晶的眼眸,捏着手中的玉簪犹豫许久,还是没有动作。
这件东西,他有勇气送给她,却没资格替她戴上。
崔织晚显然是高兴过头了,竟连这样浅显的规矩都忘了。这世间的男子,只有她未来的夫君能为她簪发。
梁追不着痕迹地将玉簪回锦盒,重新递给她,轻声道:“回去再玩罢,我还有事要去张先生家一趟。”
说完,他迈步就走,崔织晚满脸失落,一把拉住了他的衣袖,委屈道:“你骗人,都这样晚了,张先生早就闭门谢客了!”
梁追停住脚步,转头有点讶异地看向她。崔织晚回过神,瞬间红了脸,十分不好意思地松开他的衣袖。
他有什么理由要骗她呢……再说,就算是骗了又如何?
“你是不是有话想问?”梁追一语点破她的心思。
崔织晚硬撑着不吭声,梁追却十分有耐心,就站在她面前等她开口。
和这人比耐心简直是自寻死路,果不其然,崔织晚最先绷不住,忍不住问道:“张姑娘……就是张先生家的那位小姐,她是不是挺喜欢你的?”
“……”
这话问得还挺直接了当。
梁追真不知道这丫头的小脑瓜天天都在想些什么,估计她爹娘也不怎么管教她,便十分无奈地告诫道:“十六娘,谁教你这样说话的,张姑娘如今待字闺中,莫要毁人清誉。”
崔织晚委屈得不行,只觉得他平白给自己扣帽子,立刻理直气壮地反驳道:“那你做什么躲着她!”
梁追很不喜欢这种气势汹汹质问的语气,他伸手,想摸摸她的发顶,却被崔织晚躲开了。
“……十六娘,你还小,不明白这些。”梁追叹了口气,耐着性子道:“她自幼熟读四书五经,一般的女先生根本教不了,张先生杂事繁多,便让我给她讲过几回课。仅此而已。”
满屋子侍女仆妇,又隔着两面屏风,除了声音,什么都也透不出来。再说了,他总是讲完书就走,哪有那么多的弯弯绕子。
然而,崔织晚是不信这些的。她听着梁追的解释,总觉得他有点嫌弃自己不聪明不好学。
也是,人家张姑娘饱读诗书,和他很有共同语言,哪里是自己这个满身铜臭的小丫头可比的。
就算郎无情,妾也未必无意,更何况梁追是那个郎君,一见钟情什么的简直再寻常不过了。梁阁老的风采相貌究竟如何,只有他自己不怎么清楚。
“据相貌,凭才情,我从来心硬,一见了也留情……”
崔织晚小声哼哼了几句《西厢记》的词,没成想梁追的耳力极好,听了个清清楚楚。他霎时便皱起眉头,冷声道:“你唱的什么。”
“你管我。”眼见雨停了,崔织晚扭头就走,却不出意料被梁追拎小鸡似的揪了回来。
梁追微微颔首,若有所思道:“难怪,我说你怎么总想些乱七八糟的事情,原来正经书不看,倒看起这些不正经的杂书了。”
说着,他突然想起从前那本《素女经》,眸色更冷。
梁追的语气实在很有压迫感,迫于这人的威慑,崔织晚心虚地回怼道:“什么杂书,什么不正经!说得好像你没看过似的……哎!”
梁追略施惩戒,她只好捂着被敲的额头,愤愤不平道:“骗子!你不是说过只教我一个人读书吗?现在又去教人家张姑娘,以后说不定还有什么王姑娘李姑娘……”
她一股脑说了一大堆,梁追静静听完,神情莫名。
半晌,他淡淡道:“我从来都只用心教过你一个。”
崔织晚怔住了。
“总之,这回算我不对。”梁追难得主动低头认输,缓缓道:“作为补偿,请你帮我个忙,怎么样。”
哪有让人家帮忙做补偿的。崔织晚没好气道:“什么忙?”
“拜托你,帮我取个字。”梁追看着她,笑了一下:“你可以慢慢想,想好再告诉我。”
……是啊,过了年他就十六了,还没取字。崔织晚突然想到这茬,有点受宠若惊。
她知道,梁追向来是不说则已,说了就必然会信守诺言。一定是她取什么,他就用什么。
那如果她取个二狗翠花之类的字,梁追会不会打死她?
此刻,天色已经很晚了。梁追随手拾起一旁的油纸伞,下了石阶,正要转身离开,却听见身后的崔织晚似乎轻轻说了两个字。
“以琢。”
他闻声回头,正对上小姑娘灿若繁星的眸光。
“追者,琢也。‘追琢其章,金玉其相’。”
她笑了,一字一句地唤他:“梁以琢,你觉得怎么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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