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小螃蟹泪眼汪汪的被赶走了,临走时还扒拉着门框大喊「我一定会救出阿鲛的——」……被少主一脸冷酷的拎着衣领丢了出去。
……这场景真是闻者流泪,见者伤心。
「这可不行。」把小螃蟹丢出去后,少主俯身擦去她脸上的血液轻笑起来,语气像玩笑,声音中却蕴着分明的认真,「鲛姬是我的,就算是小螃蟹也不能抢走哦?……那样的话,就算是少主也会生气的。」
你看不见小螃蟹的表情,只听见她气鼓鼓的拖着螺螺锤走开,随后便听见沉重的关门声。
少主走到你身前,一言不发的蹲下、手指落在那道撕裂的伤口上。
……会生气吗?像、小鱼说的那样?
“……死掉也没关系吗?”望着仍不停流血的伤口沉默了一会儿后,少主忽然站起身问。
金色的大妖垂眸望着你。分明沐浴在光下,金眸中的情绪却暗得可怕。
他抚过你的发丝,声音极轻:“因为不想生下来……对鲛姬来说,伤害自己、死掉也没关系吗?”
……这话表面上好像没什么问题,你大可以回答出来,但潜藏在话语中那层更深的晦涩意味,却远不是你能回答得出的。
你只知道,你的答案绝不会是让少主难过的那个。
“……不是的。”你仰起头,把少主的手从头顶拉到脸侧,银瞳渴念的注视他,红鳞因染血而冶艳妖异,“如果是少主的愿望……无论怎样,鲛姬都会达成的。”
少主的心情似乎并没有因你的表白而放松下来,你甚至从他眸中看到一丝刺痛的情绪,心脏一下子划过揪紧般的痛楚。
“达成,我的愿望?”他俯身低头,额前鬼角轻轻触碰你头顶,嘴唇忽然平平的抿起来,金瞳视线落在你眼中,“……那就,生下来吧。”
不知道为什么,一直以来懵懵懂懂的认知忽然清晰了一瞬。你在这一瞬中蓦地意识到,少主并不在意这新生的生命究竟如何——少主在意的,只是你的态度而已。
而他或许也并不真正想要你将这生命产下……他只是,想在你身上留下什么罢了。
独属于他、无法抹去的,彰显所有权的印记。
*
天际有暗沉薄雾般的霾蓝色。
醒过来时,身旁的人还在睡。
这着实难得,你最近一直昏昏欲睡,少有早起的时候,醒过来时往往已经太阳高悬了,身边常常空无一人。
你撑着身子打算坐起来,只感觉头皮一痛,偏头一看,便看见有人压着你的头发、银色与暗白纠缠在一起,凌乱交错。
额前伤疤交错纵横,面容又冷肃漠然,他沉睡的样子看起来其实蛮吓人的。
你并不打算体谅他,伸手毫不犹豫的逛了逛久次良的肩,看见他睡眼朦胧的醒过来,向来沉凝的眸光竟也多了几分茫然,缓缓定格在你身上。
“……怎么了?”他迟钝的问,声音因尚未完全苏醒而带几分沙哑,抬手将你扯回怀中,任由银发乱乱的散在自己身上,“哪里不舒服吗?”
他果然没睡醒。
是因为曾为人类吗?他好像很喜欢躺在床上睡觉的感觉……而且每天早上都很迷糊。
……是隐藏在看似正常举止中的迷糊。
——就比如说,如果是平常,他绝不会直接把你扯回床上,只会坐起来沉默的检查你的身体,直到确信你没有问题为止。
“没有。”你实话实说,“因为久次良压到我的头发了,才想叫醒你。”
久次良:“……”
久次良:“……我知道了。”
他好像终于清醒过来了。
白色长发的妖怪坐起身,顺带着把你也撑起来,交融的发丝拉扯着错开,飞扬一滴水珠,堪堪落在他腰身的刺青。
你慵懒的躺在他胸前,微仰着头笑:“久次良的眼睛,有时候和现在的天空是一个颜色呢。”
这双黯淡的银灰,偶尔也会在光线下掩映出浅浅的蓝色。
他抬头看了眼窗外霾蓝,表情怔了怔,随后低头看着你,不知为何低低的叹了一口气。
“我、吗?”他抹过你的眼尾,声气发涩,“你才是,总会染上这样的颜色啊。”
这样,浅浅的阴霾。
你眨眨眼,唇畔笑意仍在,单手撑着他的腿,仰头触碰他的唇。
好像被火灼烧一般、浑身都绷紧了,分明只是一个轻浅的吻,他表现的却好像你做了什么惊世骇俗的事,浅色的眸动摇的垂下,眼中情绪纷乱又悲哀。
已经过去这么久了,经过主人的允许、也能够正大光明的同你待在一起,他到底在痛苦什么、悲哀什么呢?
你不明白。
“久次良觉得,”你半倚在他怀中,后背放松的靠在他胸前,抬高手臂拉着他的手放在小腹处——那里的伤口仍未愈合,如今堪堪结痂,触感粗糙…然而真正令人关注的,却并非这伤口——银眸蕴着天真的好奇,“这算什么呢?”
知晓你腹中孕育新的生命后,他的反应比你想象中大得多。是因为曾经是人类吗?你总感觉在他的认知中,这种新生命好像并不仅仅代表着族群的延续……而意味着更不同的东西。
你从很久、很久以前,就觉得他和其他妖怪不一样。你相信这绝非仅是他曾经种族的影响,而是种更深层次的、他独有的特质。
与妖怪这个存在格格不入的某种特质。
你又在试图伤害他。
他自背后环着你,一手覆盖你脸侧,一手被你牵引着放在小腹上,因低头而垂下的白发滑落,接触的肌肤传来微凉的冷意。
这感觉和被少主环抱时完全不同。
姿态分明是同样亲昵的,不同之处又究竟落在哪里呢?
“……大概,是爱情的结晶吧。”他平静的说。
这奇妙的词汇从他口中说出,竟有种荒诞感。
你恍然大悟:“哦!原来是这样!久次良是这么想的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