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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走进来时,几乎顷刻间便意识到你的异常。
你侧身躺着,被装饰物般水色缠绕的一只手腕以极为扭曲的角度放置着,其上颜色青紫交加。
近乎透明的海妖蜷缩在浓金中,几乎被那浓郁沉重的色吞没。
空气中弥漫着浓重到可怕的、大妖的气味。
他的脚步顿了顿。
你好像没有注意到他,只安静的蜷缩着,视线落在脸前垂下的、附着红鳞的手腕。小小的侧脸上是空荡荡的茫然。
……是做了让少主不高兴的事情吗?
他一直以为少主是不会对你动粗的……不,对于大妖来说,情绪激动下无法控制力道其实很正常。
妖怪的情绪起伏比人类大得多,有时候分明是同样的争吵、倘若由妖怪做出反应,恐怕会直接变成失控的事故现场。
他曾认为少主可以控制住那份适中的力度,而少主以往也的确可以……但现在看来,近来的事态叠加起来,已经快将他压垮了吧。
人类变成的妖怪静默的走向你,一言不发的用纯白色的阴影笼罩你。
啊,阴影就是阴影,哪来什么纯白之分呢。
你迟钝的转头看向他。
他俯身托起你的手腕,表情一如既往的古井无波,白发垂到你腰间,搔过细细的痒意。
你看见他指尖刺目的咬痕,与你肤色相近的苍白手指轻轻托着青紫处,愈显红鳞血色冶艳。
他专注的检查了一会儿,终于将你的手小心的放回去,用独特低沉的声线告诫你:“最近不要动这只手。”
谁会不知道这种事啊。
看了那么久,你还以为他要说什么呢,结果完全是你知道的事情嘛。
你于是瘪着嘴赌气般蛮不讲理的回应:“这种事情,不用久次良提醒我也知道啦。”
人形妖怪看向你的眸光似乎微微颤动了一下,你不确定那是否是错觉——他惯来擅长掩藏自己的情绪,你甚至不记得自己究竟多久没有看见他正常的表露情绪。而那一定是很久、很久以前的事情——只看见他忽然垂眼错开了视线,银灰色的眼眸显露出一种近乎厌倦的、悲哀的凉意。
刻印狰狞伤痕的眉眼间、隐隐划过一抹疼痛的扭曲,又刹那归于平静。
“……好的。”
你注意到,回答你的同时,他不自觉的轻轻用拇指摩过食指指侧凸起的伤痕。
你其实不太能理解他。
分明已经那样难过、那样痛苦了,为什么要把情绪隐藏起来,不被任何人发现呢。
这不是违背天性和本能的吗?难不成他脑中除了对少主的忠诚之外,已经没有任何值得重视的事情了吗?
这不可能吧。
倘若真是如此,他便根本不可能感到痛苦了——他一定是有了什么与忠诚相违背的念头,并为此背负了深重的罪孽吧。
然而那只是他个人的念头罢了。
连你都能发现的事情,少主怎么可能发现不了呢。
既然已经主动邀请他来你这里了,少主当然不会介意他认为是罪孽的那种事啊。
因为,少主是爱着子民的、慷慨的领导者嘛。
你盯着人类妖怪出了一会儿神,看着他打湿柔软布料、拧干净后再度试图帮你擦身子——说到底,这种事也轮不到他做啊!
如果只是这样的话,谁不可以啊?为什么非要让他这个大忙人来做啊?
你隐约意识到少主叫他来的目的,却不明白这之中更深层的原因是什么。
金光中,妖怪腰际的刺青蜿蜒暗影,与另一侧腰间狰狞延伸的刀痕对比鲜明,勾勒出隐晦低迷的意味。
……然而,你只要执行就好了。
温热柔软、拧得半干的湿布压在肌肤上的那一刻,你伸手接过去、将它搭在青紫扭曲的手腕上。
久次良:“……?”他垂眼看你,冷色的眸中透露出疑惑来,又似乎有些不高兴,“我说了这只手不要动了。”话语中有责备的意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