尚恩轻轻关上门,走到床边脱掉鞋子,侧躺上床伸出一手环着莎莎腰间,就着月光看着莎莎睡着容顏。
「嗯。」莎莎醒来。
「抱歉,吵醒你。」尚恩把莎莎整个抱进怀中。
「你心情不好吗?」莎莎窝在他怀中。
「不是,只是在想纽约的公事。」
「你…也在想家人吗?」莎莎不知道为何想到尚恩的家人会让她有点迟疑害怕,但她也只知道她车祸后照顾她的医生是尚恩的姐姐,没印象见过其它成员。没有家人的她,认为大家都会想念家人。
「没有。快睡。明天还要早起。」尚恩摇头否认,除了跟莎莎否认,也跟自己否认。
法国巴黎街道上加长型黑色凯迪拉克房车由机场往市中心开去。夏雪脚上金色铆钉螺丝起子鞋跟的高跟包鞋。高跟鞋的素面麂皮、牛皮圆头鞋面平凡无奇,重点是在模仿螺丝起子状的金色鞋跟,缀上几圈铆钉非常有型有款。
「你穿这什么鞋子?」萨勒曼对着对面的女人皱起眉头,要不是在车里面对面坐着他不会注意到她规矩的长西裤下竟是作这种怪。虽说巴黎是时尚之都,但对这女人的影响有这么大?本来那老处女装扮不知被她藏到哪去了,穿着合身的衬衫和西裤不说,那衬衫简直快包不住她胸前,最上面几颗扣子还开开的。
「遇到坏人时脱下来可以防身啊。」夏雪知道萨勒曼不喜欢还故意说着,被坐在她旁边的莎莎从旁轻推她手臂一下,夏雪最喜欢这样闹他。这双惊人的鞋子听说是前阵子夏雪在香港买到的。
「我想,你可能自己先跌倒。」萨勒曼看着她放在他脚旁的脚。
尚恩坐在萨勒曼旁跟莎莎眉来眼去的,惯于萨勒曼和夏雪唇枪舌剑或剑拔弩张的情形最近经常上演。
「我比较喜欢你原来的打扮。」萨勒曼不想任大家饱览原本只属于他的风光,他终于明白在沙乌地阿拉伯每个女人包紧紧但袍子下都是名牌又好看的服装,原来有这样的功用,男人不想跟别人分享专属于自己的春光,而女人只为自己的男人而穿。
夏雪胸部几乎快要跳出上衣来,白晰的皮肤好似有点透明。经过古代中国的封建和对女人的不公平,反而让夏雪在现在我行我素。结果她等的人,转世成世上已少见的保守阿拉伯国家皇族萨勒曼,一开始还真让她无所适从,在他身旁工作后也只能以那老态龙钟的打扮示人,她总不能吓到其它人。
「啊?」夏雪、莎莎以及尚恩叁人同时看着萨勒曼,惊讶也同时脱口而出。萨勒曼口味还真是特殊,他真的喜欢那老处女般的过大过长、顏色灰暗、材质沉重的装扮?
「大男人主义。」夏雪双手抱胸撇过头小声骂。
萨勒曼双眼快喷出火来,夏雪抱胸动作让她胸部整个更加挺起来。
他一定会让她后悔穿得这么暴露!
尚恩和莎莎见两人表情忍不住笑出来,看来这趟旅途除了那壁毯的谜团解答,还有这两人的斗嘴可期。
萨勒曼接起夏雪突然递来的手机:「萨勒曼。」
「莫达克家的英国《每日邮报》准备刊出我们在瑞士两家矿业公司还在进行的併购案。上头说英国前首相因担任这场8000万美元交易谈判的中间人,叁小时内入100万美元。还说结合后这家瑞士最大矿业公司会成功逃避支付4.8亿美元的罚金。」安德鲁冷静的低音从手机那头传来。英国前首相也是圣殿骑士团成员,这场谈判该是义务性质,就算有斡旋金,也不会这么庞大。由于曾担任首相的外交经验,这位前英相已多次参与不同公司之间的调解。
「杰克斯告诉你的?需要我找其它莫达克家的人谈谈?」萨勒曼看着夏雪那不想理他的表情。莫达克家的杰克斯是圣殿骑士团成员。
「杰克斯只能暂时控制继续报导和调整报导内容,你也知道我不喜欢跟他握权的后母交手。我们先讨论要如何处理媒体追问。」安德鲁还是没有情绪的口气。
有时萨勒曼真不等懂当初海玉旒怎会这么轻易惹毛冷情的安德鲁。
「我和尚恩到芳登广场会所后再跟你联络。」萨勒曼看到夏雪对他吐舌头作鬼脸。
「夏雪,你可知该当何罪?」尚恩开玩笑。
「什么罪?」夏雪差点笑出来。
「戏君之罪。」尚恩忍不住同情起萨勒曼,夏雪还真不是普通的女人,还是他的莎莎温柔懂事。夏雪明知萨勒曼等同是一国之君,还敢拿自己项上人头开玩笑,不怕萨勒曼旁边的人挑动萨勒曼把她斩了。
车子不久来到芳登广场的私人住宅。
「莎莎,你和夏雪先到房间休息,待会看你们待会如果芳登广场逛不过癮,是要到蒙田广场或是香榭丽舍大道,就请司机送你们过去。晚上再到巴黎铁塔餐厅用餐。」尚恩说完跟上先往门前走去的萨勒曼。来到巴黎女人怎么可能不血拼一番。两人由一个黑色小门进入建筑物,车子开往建筑后方才让莎莎和夏雪下车。
夏雪将香檳开瓶时发出『嘶』的声音,她最喜欢到这里,不但柜子里随时有好酒,小巧的古董宅邸是她最喜欢的古物之一。
「你知道法国人称香檳开瓶为『玛丽.安东妮的叹息』吗?」莎莎记得在空姐训练时曾听过这个故事。
她拿出那本古波斯书,壁毯照片,装着仿画的花鸟图案盒子,和写着李白那首诗的纸条,以及苏州庭院那古仕女图的照片,还有这些日子作的笔记,将所有东西放在金铜色茶几上。
「噢,你说那传说世上最着名的拜金女。爱喝香檳的法国最后一位皇后玛丽安东妮啊。我知道有一款香檳酒杯据说是以她的胸部造形做成的,香檳因为她而成为举世闻名的浪漫酒品。法国最后一任国王路易十六带着她出逃时,玛丽.安东妮在香檳区停留的马车里喝香檳休憩,发出那声叹息被识破身分,最后沦为发起革命的法国人民之阶下囚,终遭砍头处决。」夏雪说着,把香檳倒到细长高脚杯里递给莎莎。
「香檳再好喝终究只是葡萄製成的酒而已,不是生活必需品。有钱有势人们失去控制的靡烂生活,才真正令人叹息。」莎莎若有所思的说。「你怎么知道这个故事?」
「萨勒曼告诉我的,其实这个故事有很多版本。」夏雪学起萨勒曼耸肩的动作。莎莎听说夫妻或情侣就算习惯完全相反,在一起时间久会互相影响,看来真有这回事。
「萨勒曼怕你变成这种王妃才特意说这个故事。」莎莎很敏感的嗅出萨勒曼告诉夏雪这个故事之真意。
「这我倒没想过。」夏雪说完喝口手上香檳。她不知道萨勒曼是否会娶她,就算娶了她,她这个外国人是否能是册封王妃还是未知数。因为这位沙国新任王储在这世遇见她之前…...已经结过一次婚,而依沙国传统,他还可以结叁次婚。而她夏雪,已经在千年等待里磨去大部份忌妒心。
莎莎走过桥,转身看着眼前河流旁石牌上写着英文lethe。长得像是海玉旒的女子站在桥旁一个白色大理石像是柜檯的后方,身上穿着白色和金色布料做成,像是希腊式右边开叉到大腿上的袍子,腰间绑着长长的金色流苏绳,手上玩弄着一颗纯金色闪闪发亮的苹果上面写着英文eris还有一个大写k字在苹果另一边。檯子上满是不同造型的透明玻璃瓶,里面都装着透明液体。
「喝吧。」海玉旒开口。
「海玉旒,这是哪里?」莎莎看着海玉旒没有感情的脸庞。
「喝吧。」海玉旒还是重覆着,随便拿起一瓶水递给她。
「你为什么要我喝这个?」莎莎满脸迷惑地接过。
「喝吧。这一世的终结是下一世的起点。了断旧梦,斩断前因,忘却一生爱恨情仇,忘尽一世沉浮得失。喝吧。来生形同陌路,恩断义绝。」海玉旒步步逼近,没有表情的脸和冷酷话语,让莎莎后退好几步,跌在黄沙地上一颗颇大的黑色大理石上,她看到上头英文字写着尚恩帕尔沙。
「只是做梦…...。」莎莎惊醒,发现自己只是在桌前睡着了。
「你做梦啦?」夏雪戴着超大黑框眼镜坐在另一个桌前,没停下打字的手,镜片后的眼睛也目不转睛盯着电脑萤幕。受限于这栋古董屋的格局,一楼正门为了隐密出租给品店,不知道的人还以为全栋都是品店。后门进入有车库、会客厅,沿着墙边圆弧状楼梯进入二楼是两间一大一小办公室和会议室,叁楼和四楼则是独立的公寓。两人正分享着小办公室。
「要出门了?怎么不叫醒我?」莎莎揉揉太阳穴。
虽然都是女人,当空姐时长期习惯在大眾面前维护形象,实在不好意思在夏雪面前伸懒腰。她突然有点头晕,感觉许多画面在她眼前一闪而过。先是尚恩的脸,然后又是她曾梦到那满身是血的场景,随即是一片辽阔沙漠和有个月牙状细长湖面的绿洲,绿洲里有座豪华建筑,外面有些白布盖顶棚子和蒙古包状的帐棚。
「莎莎?莎莎?」夏雪察觉失神的她有点不对劲。
「对不起。没事。」莎莎甩甩头,揉揉眼睛。
「萨勒曼和尚恩又一同出门。尚恩没交待事给你做,我就没叫醒你,先把我手边工作做一下顺便等你醒来。」夏雪和萨勒曼明早得拜访几位中东国家的外交官和几个对沙国较友善的法国官员。本来嘛,萨勒曼和尚恩都还是需要工作。他们出门才轮得到她带莎莎自由活动。
「要去哪?」莎莎以为夏雪要去香榭丽舍大道购物。夏雪可能因为萨勒曼的秘书工作提供食宿,薪水花得可兇,虽然常穿老处女服装,但是包包每个都是名牌中的名牌,难怪萨勒曼要跟她说那个法国最后一个皇后被砍头的故事吓她。
「走吧,我请你喝下午茶,然后前进『巴黎装置艺术博物馆』!」夏雪盘起头发,拿下眼镜把女人出门一定要带的包包拿出来。
夏雪在法国住了许多年,也称得上是法国通。司机和尚恩及萨勒曼出门,她带着莎莎熟门熟路在赛纳河左岸喝完下午茶走到附近博物馆。
「我是夏雪。对,我们到了,请来带领我们。」夏雪带着莎莎站在博物馆后方一个小门前。
不久门就打开,里面是位年轻男子。
「莎莎,这是我以前帮海玉旒在巴黎开设古董店做古董鑑定时认识的朋友。」夏雪稍为帮两人介绍。
「日安。两位请进,画刚好没在展览期,你们可以仔细观察。」年轻男子以为夏雪申请看画是要做画的研究,用法国腔英文说着。
「日安。」莎莎识相的没多问,夏雪不知如何誆来近距离看画的机会,她可不想破坏,她想儘快想起所有的事。莎莎给了个大大的微笑,并用自己唯一懂的法文回应。
「背后根本没字,正面也跟书上一模一样。」夏雪戴手套的手放下『波斯王子与中国公主在花园的初次邂逅』原画。
莎莎手上是那本海玉旒给她的古波斯文小说。
「等等,会不会用隐形墨水写上?」莎莎发问。
「让我看看。」夏雪拿起一旁的小型手电筒状的东西,戴上橘色像是做化学实验要戴的保护镜,关上室内的灯。
「还是什么都没有。」夏雪打开灯,脱下护目镜,放下手上东西,接过莎莎手上的书。
「书里对画的描述是什么?」莎莎看不懂,而海玉旒的笔记也不完整。
「这是故事插画,说波斯王子在花园遇上由丝路远道而来的中国公主。可能是中国古代和亲的故事。」夏雪不能确定故事里是否说的是她当时遇到长得像莎莎的中原女子和尚恩祖先。
因为夏雪不完全知道尚恩的祖先是如何遇上莎莎的前世,她只知道那跟莎莎长像相同的女子自述在中国遇上乔装作商人的波斯王子嫁到波斯,也不是中国公主,而是平民。但那时代没有网路和社群网站,故事都要传很久才到下一个城镇,传来传去,传久了传错是有可能的。
「把我要你带来的花鸟盒拿出来。快点!」夏雪灵机一动,她得做更多尝试看画中是否另有玄机,她改用中文对莎莎说着。她随手从旁边抽出支美工刀,看看四周。拿出手机打开侦测软体,朝四周照照,确认没有任何监视摄影器。这个地方是博物馆地下室,她们所在的角落是专门修復画作的地方,有不少工具。
「你在做什么?」莎莎压低声音,把盒子拿出来,看着夏雪把原画从框上拆下。
「把盒子里的画拿来。」夏雪把原画捲起来,递给莎莎,并接过仿画。
叁两下夏雪就用一旁的工具把仿画装回去,莎莎连忙把原画捲起来装到花鸟盒里。
「好了,我们走吧。」夏雪把画放到桌上,准备前去叫那年轻法国男子。
男子戴着手套拿起画看看,然后笑着对两人说:「谢谢。我会把画放回仓库,你们可以走了。」
莎莎心里惊讶那仿画的真实度。
「你怎么知道不会被识破?」莎莎边走边用中文问夏雪。
「那画是我做的,我有信心。」夏雪当时是受海玉旒请託,但不知道是要交给任云雪送给尚恩的。有时她真搞不懂海玉旒的行事。
「美国驻利比亚大使殉职。」尚恩掛上手机,看着萨勒曼。
「这次为了什么?」萨勒曼表情无奈,中东情势没有一天平静。外交官并非总是在杯觥交错的盛宴中优雅谈论国事,更多时候要面临生命威胁,且必须突破困境完成任务。?他有时得身兼外交人员和对外的文化传递者,相当瞭解。
「还不明朗,可能原因之一是有人把一部根本没有人看,嘲笑神明的影片贴上网。」尚恩手机又响起。「我是尚恩。」
「尚恩。快来,莎莎在巴黎歌剧院外面出事了。」夏雪拿着手机蹲在莎莎身旁察看她伤势。当天是法国甜点名厨发表命名为幻想的新创作系列,包括马卡龙、各式蛋糕及慕斯,外型緻,如艺术品般,于是选在巴黎歌剧院举办发表会,名厨的巴黎总店以暗色调、鲜花与双面镜布置歌剧院来衬托甜点的美丽。
因为药物昏睡着的莎莎身上只有些小擦伤,医生看完诊就离开,在欧洲医生出诊还是比直接到医院机会多。
「你们出去后,我在圣殿骑士团芳登广场巴黎宅邸这里到快递的邀请函,因为主角是草莓马卡龙,草莓是莎莎的最爱,晚上要去巴黎铁塔用餐还有段时间,出了博物馆便顺道前往。没想到试吃完准备离去时莎莎在剧院门口被人驾车撞倒,我被莎莎推开所以没事。」夏雪坐在房里喃喃地说。「我看到开车的人似乎皮肤白得很恐怖,犹如停尸间的死尸,像是十叁氏族成员。我以为不直接回来会所就没事,但还是被跟上了嘛。」夏雪装无辜抬头看着站在窗边看着医生提着医生包从楼下开车离开的萨勒曼说。
「我告诉过你出去要有司机开车,要有人跟着你们。」萨勒曼皱着眉,夏雪老是不听他的话。一个海玉旒捣蛋就够了,他的夏雪还老是无意中参加乱局。
「你是生气还是担心。」夏雪明知故问。
「都有。」萨勒曼说完走出房间,离开他和夏雪使用的公寓,往尚恩和莎莎使用的独立公寓走去。他要让夏雪自己安静反省一下。
「尚恩。」萨勒曼轻敲没有关上门的门板。
「进来。」尚恩起身离开莎莎睡着的床边,关上房门,示意萨勒曼在沙发上坐下。
「中东情势紧张,反美情绪高涨,美国大使馆戒备森严,你要多小心。」萨勒曼担心美籍却是伊朗裔在美国长大又说得一口美式英文的尚恩在欧洲境内容易身陷危险,被穆斯林当成叛徒。
「嗯,安德鲁说埃及首府开罗的美国大使馆已经有撤离动作。」尚恩忍不住想起当年纽约911恐怖攻击事件后,他的外表让同样是美国人的其它种族人们不安的情形,当时改变年轻的他许多,如果没有当时那些衝击,他今天可能只是华尔街里一个普通交易员,没有想透过财富地位改变世界的决心。他也想起在美国家里的父母和姐姐及姐夫,还有许久不见的小姪女。
「莎莎还好?」
「医生说没大碍,只是让她睡一下。」尚恩想起莎莎没事就轻松很多。
「你打算继续让她们查下去?」其实圣殿骑士团里很多人可以轻易透过蛛丝马跡查出要知道的事,要找出莎莎想知道的不难,萨勒曼不懂夏雪为何不直接开口要他帮忙。
「我心里隐约觉得这件事似乎很重要。但目前是让她有事可忙,不要一直去想恢復记忆这件事。」尚恩朝外面的夏雪点点头示意她进来。
夏雪放下手上长方型银製托盘,然后转身到吧檯拿两个咖啡杯放到桌上。托盘上面有两份小长条状的叁明治,和一壶阿拉伯黑咖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