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吓死我她对着半身湿淋淋的秦昊喊。
怎么就你一个人呢他眉间掩不住的焦躁。
我舅舅他们带着豆丁先回去了,我算算帐。惊恐过后,她又重新坐下。
这时候算哪门子帐河里水全涨满了。
陈婉循着他的视线望向门口照壁角落,漫到这里来了。丢了手中纸笔,就慌慌的往外跑。
你包呢秦昊在后面喊。
这时候你管我的包,帮我找东西把水堵上啊,快漫进来了。
秦昊大步走过她身边,淋着雨站在大门正朝街面,转身的时候脸色难看到极点,回去拿你的包。
陈婉想看看外面什么情况,却被他吼了一声:听见没有
说话间,水已经掩至脚面,她抿着嘴进去拿袋子、关厨房门时,他紧随在身后,我去关电闸,你动作快点。
她被他凝重的语气骇住,顾不上问他怎么知道电闸的位置,锁好门拉上防盗网走到门口更是被唬了一跳。河水透过车道旁的石护墙的空隙里淹进来,整个朱雀街全泡在水里,无数人从他们身边奔走而过。
大雨滂沱,黑灰的天幕偶有闪电划空而过。
朱雀街地势太低。别打伞了,打伞也没用。他伸手过来,湿漉漉的紧紧握着她的,我车就停在巷口,过去看看,打不着火就糟了。
一路沿街而下,河水已经淹到脚脖子,到了巷口时,涨上膝盖。两人远眺水里的车,面面相觑。算了,走路吧。
陈婉嗯了一声,捏紧他的手。
别怕,我在呢。
我没怕,我是想,好在让舅舅先抱了豆丁回去了。不行,我要问问豆丁怎么样,是不是回去了,如果再感冒发烧的话陈婉掏出手机,一连拨了几个都是忙音,更加焦灼。
他抚慰地捏捏掌中她纤细的手指,另一只手抹去满面雨水,大概都忙着在打电话。我们往前走到中山路就行了,那边地势高,去了那里再打。
这条他穿梭了无数回的路,已变成河道,触目所及只有黄浊的泥水。雨越大,水涨得越高越来越湍急,中间几次陈婉差些被脚下的杂物绊倒,每回他用力拖住她半身时,她抬头都能望进他黑黝黝的眼睛里去。
谢谢。她的声音在雨中雷声里悄无声息地消失掉。
并不像秦昊所说,往前走水就小点,水已经齐大腿深,满目是洪流,车辆抛锚,又被水流卷起漂浮,身边和他们一样只知道往高处走的人有几个被急流冲倒,间或有垃圾箱撞来,引起惊恐声一片。
全部人拖着手,抱成一团往前走。耳边的声音振聋发聩,陈婉抬眼,是她的男人扯着嗓门大喊,脖子上青筋暴起。
他一声喊毕,所有人自发地向中间靠拢,牵手的,拖腰的,缓缓聚拢成一团。
其中一个在雨里喊,去到广场那里就差不多了,那里有个表演用的高台。
其他人应声相和,此时已届傍晚七点,天黑压压的,四周黑压压的,行至十字路口时,几条洪流冲击下更是凶猛。他们拖着手堵在中间,捞起几个冲下来的人。有个人影横躺着于远处飘过,陈婉冷得直打哆嗦,往秦昊身上贴去。他手臂死死地揽着她的腰,似乎想把她揉进身体里,别看那个。
她恍惚地点点头。
行到人民广场才发现已经聚集了很多人,在水里举步维艰地泡了一个多小时,几乎脱力。她被他举上高台时,见他不上来,她扯住他衣袖,嘶着嗓子在雨里喊:你呢昊,上来。
他在她情急欲狂的眼里看见自己,万分渴切揽住她的脸死命亲吻她直到雨歇尽,你往里头站,我就在旁边,能捞几个是几个。听话,我等会就回来。
她望着他的背影,怔怔说:记着回来。脸上早分不出是雨是泪。
乌鸦鸦的人头攒动却只闻雨声惊雷,所有人都在惊变中静默,以一种听天命的坚忍对抗。
陈婉站在原处,目注着秦昊离开的方向眼睛瞬也不瞬。初时尚看见他的影子在往高台上拉人,后来竟是再寻找不到。
他重新出现在她眼中时,她以为已经过去了一辈子。大概又在水里泡了几个小时,他在她脚下瘫坐下去。陈婉蹲下来,徒劳地用手抹他的脸。他抬起头,向她绽露一个最开怀的笑,像是救了不少个,忘记数数了。
这一刻,这一刻,这一刻她用力抱住他。
傻笑什么
你傻笑什么他胳膊紧箍着她。
我说,我们是不是错过太多了
昊,你说,我们还能不能重新开始
你觉得呢他问得小心翼翼。
她想想,然后郑重地点头。
他像是被哽住,好一会才又问:真能重新开始
她再次郑重地点头。
真可以他双手托住她的脸,似乎想望进她心灵深处。
就,就当做我们今天才认识的好不好,以前的我们都忘掉。他的伤害他的蛮横他的不信任,在他巨细靡遗的爱面前,被滂沱的暴雨冲淡、洗刷掉她曾经以为眼泪也洗刷不了的深深埋藏的委屈,当所有的倾泻散尽,最后流淌从容的,只有时间只有他的爱。
真的他紧紧锁住她的脸,不放过一丝变幻的情绪。她眼中盈泪,边笑边点头。岁月沉香,记忆里那个尖刻泼辣的女子消失淡化,她的笑容平静浑然。
当我们初见初相逢。
他缓缓扬起嘴角,象多年前在朱雀巷初逢时那般坏笑,那我自我介绍一下,我姓秦,单字昊。妞,你叫什么
不待你这样的重新来也是无赖相
那好,再来。我姓秦,单字昊。你呢你叫什么
我叫陈婉。你傻笑什么
没。他膛震动,揽住她好一会才止住哑着嗓子说:猫儿,我有没有和你说过,我爱你
她在他怀里战栗,强抑着哽咽摇头说:没有。
现在说不晚是不是
不晚,永远不晚。她静静流泪,虽然我等了好久。
雨歇尽,星月沉湮。
完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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