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1
纪鸾音伸手推住萧天时的肩膀,低声说:“别这样,人来人往的,成何体统?”
“我不要什么体统,我要你。”
“阿时,别任性。”
萧天时性子向来执拗,岂肯善罢甘休?纪鸾音越是不让她做,她却偏是要做,哪怕是因此身败名裂,她此时此刻也没有放在心上。
“我偏要任性。”她低下头,强横地要去吻纪鸾音,甚至抽出一只手,想着她如果敢躲,就捏着她的下巴,强迫她面对自己。
她的额头抵着纪鸾音的额头,近在咫尺地看着那张美丽的脸,紊乱的呼吸声被放大又放大,鼻端净是纪鸾音身上又甜又暖的香气。萧天时贴向那张颤抖的嘴唇,把她的吐息全部含进了嘴里。
但她没有想到,纪鸾音根本没有拒绝,甚至没有躲闪,她抵在萧天时肩头的手渐渐放松了力道,顺着她的肩膀和颈子一点一点地滑上来。
纪鸾音的眼睛盯着地下,睫毛不停地闪动,像是想抬眼看她,又像是不敢看她。
她没有躲,没有闪,也没有回应萧天时,只是由着她吻着自己的嘴唇,由着她勾着自己的舌尖打转。
纪鸾音不反抗,萧天时自然也不会有过激的动作,甚至越发的温柔。她跪在椅子上,将纪鸾音的双腿纳入自己的势力范围,低头吻着她的音姨,而纪鸾音抬头任她吻着,手轻轻地按在她颈子上。她的脉搏跳得很快很重,抵着纪鸾音的指尖。这暧昧柔软的气氛让她疑惑,她本来要去捏纪鸾音下巴的手按在了她的手上,稍稍离开那被她吻得红肿的唇瓣,疑惑地问:“……音姨……?”
纪鸾音仍然没有抬眼看她,只是低声地应着:“阿时,别任性。”
“我偏要……我偏要任性。”她说罢又低头来吻她,纪鸾音却倏尔抬眼,按着她的颈子,逼得她从椅子上落下来,后退两步,直接抵在了墙上。
纪鸾音也没想到能一击得逞,但到底是演了许多年的戏,眼底的慌乱很快被她拾干净,正要开口说话,不料外面忽然有人敲门:“纪小姐,出什么事了吗?”
这边的建筑多半都是临时搭的,房间之间加了隔音棉,隔音效果尚可,可碰撞的声音到底还是传了出去。
萧天时紧紧盯着纪鸾音。
纪鸾音也紧紧盯着她的嘴唇,朱色的嘴唇透着少女的颜色,水泽则是因为刚才那个绵长的吻……纪鸾音一瞬间有些失神,嘴唇动了动。
萧天时心中到底害怕纪鸾音和她撕破脸皮,看她嘴唇一动,抢先答道:“没事!”
没想到纪鸾音说的也是“没事”两个字,话一出口,两人都是一愣,纪鸾音接着说:“我们对戏呢,是到阿时了吗?等会儿就让她出去。”
纪鸾音的声音非常好听,本身又是专业演员,台词功底了得,这两句话被她说得轻描淡写,恰好掩盖住了身旁那人清亮少女音中的喑哑,不但是外面的场记,就连她旁边的萧天时都要被她温和的语气骗了,呆呆地看着她。
外面的小场记松了口气,说:“太好了,真怕您二位出点什么事,万一被人添油加醋写一通,咱们剧组可罪过了。”
纪鸾音笑了笑,“没事,我再交代她两句。”
小场记应了两声,听脚步声是走远了,纪鸾音的脸色一下沉下来,说:“阿时,在家里胡闹我都没有怎么管你,可你人在这里,就是个演员,我希望你专业点,别丢你爸爸的人。”
萧天时听她提到萧雪鸿,脸色一下子阴沉下来,纪鸾音像是没看见,伸手整了整她的领子,细心地抻平,掏出自己的唇膏,补上了她的唇妆,“……也别丢了我的人。”
“我送你出去。”她说着就要去开门,萧天时垂下眼,伸出手盖在她拧在门把上的手,却沉默着没有说话。纪鸾音摸不清她要做什么,两人僵持了一会儿,萧天时帮她拉上背后的拉链,主动打开了门。
那小场记没有走远,从走廊尽头探出半个头来盯着这里,纪鸾音冲她笑了笑,拉起萧天时的手,和她一起回了场地里。刚才那个小场记狗腿地跑过来说,“纪小姐,您回酒店吗?我给您指路。”
纪鸾音笑着说:“不麻烦你了,这里很忙吧?我知道地方,自己回去就行了。”她说着往外走,走到一半却又掉头回来了,因怕萧天时看见她,特地挑了个偏僻角落,走到了一块大屏幕前。
场地旁边是要清场的,围不了太多人,但道具化妆至为重要。摄影机的画面传回这里,大屏幕前围的都是道具化妆等工作人员,看得至为认真,间或互相讨论一下,纪鸾音今天穿得随便,又站在后面安安静静,居然没有人发现她。
屏幕上的孩子鲜活元气,眼角带着浅浅的笑容,台词身段瞧着都好极了,纪鸾音本是来瞧她演得如何,结果倒有一半时间在盯着她发呆,思绪乱飘,看见她和“小鸾音”对戏更是胡思乱想,后来才勉强心,专注地看了一段时间,心想:“小鸾音”终究不是纪鸾音。
今天拍戏情况尚可,导演一早就回房间看带子去了,剩下几个年轻人放风似的,有人喊萧天时一起吃点好的,萧天时笑笑说:“不了,我给鸾音阿姨拿点过去。”
纪鸾音爱吃清淡的,他们住的地方虽然不错,但饭菜油大,萧天时托经纪人从别处买了点送过来,东西刚送到她手上,她就迫不及待地要拿去给纪鸾音。
兜里的手机震了一下,萧天时也没心情看,径自按了纪鸾音房间的门铃。想了想,赶紧站直,把保温桶藏在了身后。
她怕纪鸾音生气不开门,颇觉忐忑苦恼地站在门口,甚至犹豫要不要打个电话给音姨撒娇——音姨总是吃软不吃硬,虽然硬的也让自己得手过几次,但终究不过是因为音姨对她的撒娇特别心软罢了。
但没想到纪鸾音很快开门了,已经换了一身衣服,头发披散着,发尾湿漉漉的,整个人清新醇美,散发着一种娇媚的味道。她看着萧天时颇有些惊讶:“你回来得这么快?”
萧天时微有错愕,她还以为敲开音姨的门得点功夫,讷讷回答:“我……呃……今天挺顺利的。”
“坐,”纪鸾音指着旁边的椅子,自己盘腿坐在了床上,顺手拿起了刚才摊在床上的剧本,“你看过这一段了吗?”
“看了,当然看了。”她一边回答,一边盛了饭和汤出来送到纪鸾音手边。她顺手接了过去,喝了两口汤,竟然真的拉着萧天时讲起明天下午要拍的戏了,以至于吃了一会儿才反应过来,问:“这是哪来的?”
萧天时微微一笑,“是我们常吃的那家,音姨放心吃。”
纪鸾音稍稍脸红,心里并不愿意承认刚才因为萧天时的笑容而微微失神,口中说了一声谢谢,心头五味杂陈。萧天时确实是用强,才把她们两个的关系逼进这种人不人鬼不鬼的境地,可她要是不犯浑,却总能在生活上把自己照顾得服服帖帖。纪鸾音不是石头心肠,那天早上的粥是谁做的她心里当然有数,现在她连拍戏也不忘照顾自己。
只怕就算她能嫁给萧雪鸿,萧雪鸿也不会这么对她。
师兄心里终究只有舒窈窕一人。
“阿时……你吃了没?”
萧天时忽然笑了笑,甜甜地说:“我还没吃,音姨要喂我么?”
“胡闹,一起来吃。”
“可是只有一副碗筷呀。”
纪鸾音白了她一眼,走到电话旁边,正打算打给总台要一副碗筷,回头却瞥见萧天时一副受了天大委屈的样子,想起刚才的心事,不由得心中一软。
只是喂个饭罢了,又不是没有喂过。她走回了桌边,拈起一根菜心送到她嘴边,萧天时的脸色立刻阴转晴,边看着她边一点点地吃下去了。
她永远这么可爱多好,纪鸾音胡思乱想着,又夹起一根送到萧天时嘴边,却听这孩子说:“音姨,该你吃了。”纪鸾音的筷子僵着不知如何是好,萧天时说:“音姨不肯好好吃饭,不如阿时来喂你吧!”说着要去咬那菜心另一头
纪鸾音总归见多识广,深恐她要嘴对嘴的喂自己,只得赶紧吃了一口,说:“你乖乖吃饭,吃完对戏,别……”她说到一半,说不下去了。
萧天时心情舒畅,与纪鸾音两人就着一碗白饭,一人一口地把保温桶里的东西都吃了个干净。
12
纪鸾音天赋出众,又多演了十年的戏,经验老辣,往往一个表情、一句话就把萧天时带进了状态,一个钟头下来颇觉酣畅淋漓,无怪老戏骨人人都喜欢,得她一两句指点,顶她一个人在屋里苦苦琢磨一两天。她从前知道纪鸾音是个非常好的演员,就连萧雪鸿这种两耳不闻窗外事的人都要由衷夸这个师妹两句,但她到底多好,只有真正跟她演对手戏的时候才能体验到。
对萧天时的状态,纪鸾音也十分满意。演员毕竟是个老天赏饭吃的行当,萧天时是个可造之材,纵然不是科班出身,但有些直觉是骨子里带出来的,纪鸾音在现场研究了她那么久,越发觉得不能让她走歪了。
萧天时当然是很高兴的,这几个月来能光明正大和纪鸾音对视的机会少之又少,大部分情况纪鸾音都躲着她,就算是在床上把她逮住了,她的眼神也一定是躲开的,好像多看自己一眼就会脏了她的眼睛一样。
但现在又不同了,也许是工作能让纪鸾音暂时放下对她说不清道不明的恨意,她深褐色的眼睛现在专注地看着自己,萧天时与她四目相对,一下忘了继续说台词。
不知要怎么样才能让音姨主动看我了。
她低低地叹了口气。
纪鸾音以为她是因为忘词了而心情不好,劝了一句,“谁不会忘词呢?没关系的。”
萧天时摇摇头,“音姨担心我吗?”
纪鸾音忽然气结,心里对萧天时无法说清的感情又把她拉回了现实中,她扭开头看着别处,说:“你也累了,回去休息吧。”
她低头看看手机,已经差不多十点了,于是又加了一句:“十点了,明天还得早起吧?”
萧天时梗着脖子不肯动。
“阿时。”
“不,我不走。我就这么不值得你多看一眼吗?”她的声音闷闷的,两只手抱着膝盖,脸瞅着别处,看着倒像是受了天大的委屈。
纪鸾音自觉根本没有委屈她,心里一阵恼怒,当下也不管她,自己拿了换洗的衣服进了浴室。
她出来的时候,萧天时还保持着刚才的坐姿,长长的头发垂在膝盖上。她本来是个漂亮又可爱的少女,可现在缩成一团,眼睛忧郁地半闭着,小扇子似的睫毛随着她眨眼睛的动作微微闪动,眼睛里还有什么闪光的东西不停滚动。
是要哭了吗?纪鸾音忍不住的心软,刚要开口的时候却陡然又升起一股抵触情绪。
明明从一开始就是萧天时的错,她凭什么还要觉得自己受了委屈?
她心里生着气,眼睛却一直盯在萧天时身上,两人静静地对峙着,萧天时的脸却越来越红,抱在膝盖前的手也越绞越紧。
“音姨……”
“阿时……”
没想到对方和自己一同开口,两人都是一愣,萧天时抬起头来看纪鸾音,后者轻轻叹了一声,“你总该先洗个脸,把妆卸了。”
萧天时一愣,起身走进了浴室。纪鸾音走到床边,坐在萧天时刚才坐的地方,哗哗的水声很快响了起来。纪鸾音这才意识到自己坐在哪,却想不出自己的动机是什么,索性也双手抱膝,枕在双手上发呆。
电话铃响了起来,她抓起电话想接,但发现电话不是自己的,而是萧天时的。她本想开口问萧天时要不要自己把电话拿进去,却在看见来电名字的时候停了下来。
江秋韫。
这个小姑娘因为长相和戏路被娱乐杂志称为“小鸾音”,纪鸾音私下为人随和,倒是并不介意别人非要跟她相提并论,但此时看到这个名字,却想起萧天时和江秋韫毫无芥蒂地开玩笑的样子。
她鬼使神差地把电话接起来,江秋韫开口就问:“况清寻,厉星云开车带我们出去吃烤串,你什么时候能出来?”
“……阿时在洗澡,等她出来我让她打给你。”
“……纪老师!真不好意思,原来她还在您那,那我就不打扰你们了。呃……要不您也出来一起?”
纪鸾音笑笑说:“你们年轻人一起玩,应该的。我就不去扫兴了。”
“怎么能说是扫兴呢!我们多羡慕况清寻……羡慕小天使啊,能有您亲自指导她。”
“不敢当不敢当。”
“纪老师,明天去片场,您能不能给我签个名?”
“当然可以了,没问题呀。”
“那就这么说定了!我就不打扰了!”
纪鸾音温柔地回答:“我回头让阿时打给你。”
电话那头江秋韫不住地说不用了,纪鸾音心想自己不挂这电话是挂不掉的,于是按下了挂断键。这个姑娘嘴甜声音也甜,然而纪鸾音心里始终生不出什么亲近的心情。
里面水花的声音停了,瓶子碰撞的声音陆续传出来,过了一会儿吹风机响了,萧天时探出半个头来,脸色有点阴霾,问:“鸾音阿姨,你刚才在跟谁打电话?”
“江秋韫叫你出去吃烧烤,你去吧。”纪鸾音把她的电话递给她。
萧天时的脸色更不好了,二话没说,接过了电话。
纪鸾音接着说:“你一个小年轻,还是跟着年轻人一起出去玩的好。”
萧天时瞪了她一眼,拨回了电话,等了一会儿,电话通了。她脸色阴阴的,语气却很活泼,跟江秋韫说对了一下午,要消化消化,就不去了。
听了这话,压在纪鸾音胸口的一块石头陡然间消失了,她深深吸了口气,下意识地回避探寻自己的动机。
“阿时……”
萧天时走到她床边,重重地摔了上去,“音姨想赶我走吗?我偏不走。”
纪鸾音素来知道她吃软不吃硬,此时硬要赶她走,说不定又要发狠做些什么,只好把她晾在一旁,自己掀开被子,背对着她睡上床去。
纪鸾音伸手关掉了灯,房间里有两道呼吸声,两个人也都醒着,但房间里静得尴尬,纪鸾音胸前像是始终压着什么,逼得她喘不上气。
月光忽然从窗帘的缝隙里照进来。
“音姨……”萧天时的声音听起来有点哀戚,“我们……就这样……保持现状,好吗?”
萧天时前几天问她“会不会永远这样对我”遭到了纪鸾音的无声拒绝,这会退了一小步,但说出来的话无限委屈,仿佛是纪鸾音欺负了她一样。
“……你问我做什么呢?”纪鸾音心中颇有不忿,“是你一步步把我们各自逼成这样,现在又有……”她忍不住抓着自己的头发,“又有什么脸面来求我保持现状?”
“鸾音阿姨……”萧天时坐了起来,伸出手想去拍纪鸾音的肩膀,可纪鸾音就像是背后长了眼睛一样,打开了她的手。
“江秋韫找你出去玩,你跟去就是了,何苦留下来看我的脸色?年轻人都围着你打转,你跟着我又做什么?你既然明知我没有好脸色,又何苦又要求我保持现状?”
她多说一句,就觉得背后冷上一分。纪鸾音闭上眼睛,几乎可以在眼前模拟出背后那孩子愤恨阴鸷的眼神,接下来几乎是固定的暴力对待,可纪鸾音一口气顶在胸口,实在不吐不快。
她的身体已经开始微微颤抖,纵然做出一副油盐不进,不怕打也不怕骂的样子,可她对萧天时突如其来的怒火,仍然感觉到恐惧。
背后的床垫动了一下,纪鸾音忍不住蜷缩起来。可萧天时半天没动静,纪鸾音越想越觉得毛骨悚然,忍不住扭过头。
月光把少女白皙的脸庞照得透亮,她没有自己想象上去的阴鸷,她盯着手机,嘴角甚至还含着一抹温柔的笑容。
纪鸾音忍不住往手机上看去,但萧天时直接把手机关掉扔在一边,回过头来,朝她甜甜地一笑,望着她说:“音姨,起来干什么?”
这无疑是个非常美的少女,在月光下闪闪发光,眼睛里像是盛满了星星。
萧天时想挑事的时候,就会叫她“鸾音阿姨”,心情好的时候,才会老老实实叫她“音姨”。刚才那么一大通话,放在平常早就激怒了萧天时,可她看完手机,心情居然还不错。
纪鸾音忽然觉得兴趣索然,倒头栽了下去,重重摔在床上。
萧天时默然注视着她,身子稍稍前倾,撩开自己的头发,轻柔地把挡在她下半张脸上的被子掀开了些,在她脸上吻了一下。
纪鸾音一侧脸躲开了去,把被子紧紧裹在身上。萧天时掀开被子的另一边钻了进去,纪鸾音感受到一只手忽然碰到自己的腰间,瑟缩着要往前跑,被萧天时眼疾手快地进了怀中。
她恼怒地想挣脱,但萧天时紧紧地环着她,藏在她肩头静静地搂着她。纪鸾音挣扎间不可避地呼吸着浸满了少女气息的空气,刚洗完澡的阿时带着沐浴后的干净香气,少女柔软的曲线紧贴在背后,炽热的怀抱她熟悉得不能再熟悉了,以至于心里虽然拼死地拒绝,身体还是快速地回应了这个拥抱。
酥麻的触感在她刻意地忽略之后,从两人接触的地方一下子迸发出来,电流一样窜遍了全身,她忍不住打了个哆嗦,难受地舒展开。
萧天时就在这时候吻住了她的颈子。
“阿时……别……别留下印子。”
“好~好~”她没有像往常一样继续用力,温柔地在她柔嫩的颈部皮肤上来回摩擦亲吻,轻声呢喃着安抚她。
没来由的悸动从心底扩散开,皮肤变得异样敏感,每个被人动过的地方都隐隐生疼,她不得不大口呼吸才能缓解一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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