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母觉得他的想法总是很叛逆:“哪儿有不结婚的,以后万一我不在了,你孤家寡人的过一辈子,老了谁照顾你?”
江絮偏头看向她:“我是男人,为什么非得指望别人照顾我,我万一娶了老婆,岳父岳母还指望我照顾她呢。”
江母说:“没区别,过日子就是相互扶持的,你照顾她,她照顾你,都一样。”
江絮已经很久没有这样静坐下来和她聊聊天了,换做往常,他遇上这种话题都是直接跳过,再要不就是装听不见,今天倒是十分有耐性,支着头问江母:“妈,那你想找个什么样的儿媳妇?”
江母其实也没什么要求:“真心对你好就行,踏踏实实,乖巧懂事……算了,说到底日子是你们过,我提再多要求,你不喜欢也是白瞎。”
江絮倒是若有所思的把她的话咀嚼了一遍,眼睛亮了亮:“踏踏实实,乖巧懂事……妈,你觉得顾轻舟怎么样?”
江母闻言一瞬间以为自己耳花了:“谁?”
江絮认真重复了一遍:“顾轻舟。”
江母下意识抬眼看向他,慢半拍的反应过来江絮在说什么,心想顾轻舟再好也是个男的,江絮无缘无故问这个是什么意思?
江母只以为他在插科打诨:“人家小顾挺好的啊。”
“……”
江絮没说话,实则在斟酌着该怎么向江母开口,室内陡然陷入一片寂静,没来由蔓延着不安且焦虑的气氛,只能听见窗外淅淅沥沥的雨声,滴滴答答都敲在了人心里。
江母等了半天,也没等到他说上一句话,面色终于变了变,神情古怪的看向江絮,下意识攥住了他的胳膊:“江絮?!”
尾调微微上扬,带着些许警示,以前江絮犯了错误,江母总会用这种语气连名带姓的喊他。
江絮本来也不是喜欢藏着掖着的人,他迎着江母瞪大的眼睛,干脆利落从沙发上起身,噗通跪到了地上,伸头是死缩头也是死,所以态度很是光棍,一如既往的流氓作风:“妈,我和顾轻舟在一起了。”
江母还是有些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轻声反问道:“什么在一起了?”
她放在膝上的手有些微微发抖,又被强自压下,期盼儿子能解释什么。
江絮静静的看着她,顿了顿才道:“……我喜欢顾轻舟,我和他在一起了。”
这句话一出,室内空气似乎都凝固了,像是有一只无形的大手扼住了咽喉,让人呼吸困难,江絮也不知是不是以前挨打挨多了,心里一点也不怵,反而相当平静,他抬手搭住江母的膝盖,隔着布料能隐隐感受到些许紧绷:“我们在一起有几年了,一直没告诉你,妈,对不起……”
江母没说话,整个人都呆了,脑海里疯狂涌入种种他们曾经相处的画面,那些没由来的怪异感似乎也终于得到了一个确切的解释。
顾轻舟备了厚礼来看望自己,还是在过年的时候。
一向大大咧咧的江絮,对着顾轻舟总是很温顺。
顾轻舟衣着得体,明显身份不凡,却毫无怨言的给江絮做饭洗衣,照顾得事无巨细。
他们两个晚上住同一间房……
……
江母胸膛起伏不定,她颤抖着伸手攥住了江絮的肩膀,指尖险些陷入肉里面去,不可置信的问道:“什么时候的事儿?你喜欢男人?你怎么能喜欢男人?!啊?!”
在这种小地方,喜欢男人无疑是让人不耻的,传出去祖宗脸上都没光,江母思想再开明,也接受不了这种事。
江絮任由她掐着:“我不喜欢男人,我喜欢的是顾轻舟,跟他是男是女没关系。”
他说完,顿了顿才道:“我们高中就认识了……”
高中?!
那算到现在,也差不多有九、十年了,也就是说他们瞒了自己整整快十年。江母闻言犹如当头一棒,眼前一黑,开始冒金星,她又气又恨,泪水簌簌从脸庞滑落,高高扬起手直接扇了他一巴掌:“你这个不争气的东西啊!”
江母是女人,力道再也有限,江絮被她扇得脸偏向一侧,耳朵嗡嗡响,脸颊刺痛过后就有些发热,他不躲不闪,并不知道该怎么能让她消气:“妈,是我不孝,你打我吧……”
江母不知不觉已经眼眶通红,怎么也没想到这种事会发生在自己儿子身上,只觉得老天爷在作弄她,攥住江絮声声质问的道:“打你?!打你有用吗?!”
她的泪水顺着眼眶滚落,啪嗒滴在了江絮手背上,滚烫过后便是一片沁凉。
江母以前打他,是因为孩童时期的江絮听不懂道理,只能用疼痛让他长记性,但现在呢,江絮还是孩子吗?他听不懂道理吗?
不,他什么都懂,也什么都明白,却偏偏还是要走这样一条路,就算把他打死了又怎么样呢?
江母哆哆嗦嗦的从沙发上站起身,又因为腿脚不便重新跌了回去,江絮下意识想伸手搀扶,却被她用力挥开。
江母颤声道:“我不同意,我不同意。”
她来来回回就是这样一句话。
江絮心里早有准备,所以一点也不意外,只老老实实跪在地上,只见江母踉踉跄跄的起身,走到卧室门口,又转而折返到厨房,最后重新回到江絮面前,已然方寸大乱。
江母声线颤抖的对江絮道:“分开,这件事我不同意,你们马上分开,你要是不分开,我就去找他……”
两个男人,两个男人……
怎么可能呢?怎么可能呢?
江絮闻言身形紧绷一瞬,随即又放松下来,他对江母道:“你找他没用,是我缠着他的,就算分开又能怎么样……”
他不想气江母,只是平静的,陈述事实:“我就算和他分开了,心里也还是有他,可能要十年二十年才能忘记,也可能十年二十年都忘不了……”
“妈,你从小就叫我别做缺德事,我心里有人,还是一个男人,就算你以后逼着我结婚,你觉得对人家姑娘公平吗?人家也是爹生娘养的,凭什么嫁给我这种烂糟人?”
江母气的一口气梗在胸口,面色苍白,嘴唇发抖,半天都没说出来话。
江絮偏头看了看窗外模糊的水痕,膝盖跪在地板上,硌得骨头生疼,他嗓子有些哑,低声对江母道:“妈,我知道你担心我,你担心我不会做饭,不会洗衣服,担心我以后没人照顾,担心我以后犯浑没个人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