叶穆成从脖子上取下了那个被黑绳子串着的玉质平安扣,拿去校外的珠宝店换了女生带的红绳子。
这只平安扣他带了十几年,玉会融入主人,这只平安扣像是他的一部分一样。
更关键的是,米杉看见过他带着那只平安扣很多次,甚至还问过,她到的话,会明白的。
晚饭后,把室友赶回房间,在客厅把平安扣为她带上。米杉太喜欢他,对于这个安排,叶穆成志在必得。
合格的工程师在设计每一个环节时,都该有为突发状况准备的应对方案。很显然,这次他不合格。
叶穆成万万没有想到,自己吃饭中途去了一趟学校,解决其中一个前女友狂轰滥炸威胁要闹上门的情况,一小时回来以后,米杉会睡在沙发上衣冠不整,满脸齿印吻痕。
他更万万没想到,那个自己最好的朋友,不近女色的室友傅皓霖,会坐在沙发扶手上系米杉的衬衣扣子。
“狗男女。”
叶穆成听过陈澜用这个词诅咒他爸和他的新老婆,他觉得这个字眼过于粗鄙,所以他不喜欢。但当下,这叁个字却脱口而出。
“你...你他妈朋友的女人都碰。傅皓霖你他妈要脸吗?!”
傅皓霖丝毫没有羞愧,甚至有些理直气壮,“我看到你手机上的名字了,你刚刚不是见前女友去了?反正你对米杉也就玩玩,她和你以前那群女朋友有什么不一样?你以前不还试图把你那个大胸前女朋友介绍给我吗?那我为什么不能碰米杉?”
是啊,傅皓霖说的没错,米杉和其他女生没什么不一样。他牙齿咬的格格作响,确是鄙夷毫不在意的语气,“米杉早就是被我玩剩下的了,死死扒住我叁年扒的和狗一样,这段时间你也看到了。你想泡她?你确定你想泡个对我死心塌地的?确定想睡个和她上床都要心里想着我的?”
傅皓霖面如死灰。
“我劝你换个人吧,她今天搞上你,纯粹追我追不到找个替代品。”又低头嫌弃地看看扣子被系错的米杉,“瘦的就剩骨头,摸起来难受,送给我睡我都不要。”
傅皓霖拿外套盖住米杉凌乱的胸口,没再看叶穆成一眼,抱着醉倒的她上了楼。
再回来的时候,一言不发开始拾行李。叶穆成看了一眼拖着行李箱站在门边的傅皓霖,不想说话。
“你少这么自信,米杉和我在一起以后,再也不会想起你。”傅皓霖摔上了门。
叶穆成在楼下的酒吧里大口喝着扎啤。
他觉得心寒,傅皓霖和他曾无数次喝酒边到半夜,推心置腹,是他最信任的人。他出于对傅皓霖对他最痛苦时期支持的感激,和两人多年的交情,他像老妈子一样照顾自己那个生活残废的室友。傅皓霖却在背后撬他墙角,为一个女人和他翻脸。
他更恶心的是米杉,天天在自己面前表衷心,转眼却搞上自己的好兄弟。
一步错,步步错。他要是没有发错那条朋友圈,米杉可能现在就在自己怀里。如果再早一点接受她,或许就不会闹到现在这个地步...
不。叶穆成把玻璃杯摔在吧台桌上。反正他也从来不怎么在乎米杉。米杉今晚的意外举动,大概纯属被那条朋友圈伤了心,加上今天喝了酒。以米杉对他忠心耿耿的态度,她对傅皓霖至多只是酒后不清醒的亲热,不可能会接受傅皓霖的。
可,就米杉?世界女人这么多,比她好看胸大的多了去了。叶穆成无所谓笑笑,点开了西语系系花的对话框。
叶穆成笃定,看见他和别的女生多说几句话都会黯然低头的米杉,会看到他有女朋友后,认清楚自己的想法。再去泡她,不过手到擒来。
可一切的发展似乎再也没有在他的控制里。
他以为米杉和傅皓霖不过短暂的酒后亲热,可那对狗男女居然在国王游戏里说他们真的在一起。
他以为米杉之后只会在醉酒伤心后去跟傅皓霖亲一亲,可在米杉清醒的情况下,那对狗男女居然当晚就走进了一间房,睡到了一起。
他恶心傅皓霖那副志得意满的小人样子,他更恶心米杉是不是瞎了,米杉看不到自己身边的系花?
但他无所谓,他是永远掌握主动的叶穆成。叶穆成保持了良好的修养,用最礼貌的态度应对这对狗男女,心情愉快地当晚睡到了系花。
可那对狗男女居然立刻同居了,叶穆成觉得自己就要发疯。
储藏室里,叶穆成将米杉揽入怀中。
“米杉,你离不开我。”
果真,自己只需稍稍流露一点点真心,米杉就放弃抵抗,又倒回他怀里。他胸有成竹地吻住她,等着即将进入储藏室的傅皓霖。
可米杉居然看到傅皓霖的第一眼就推开了他,拖着自己半瘸的腿就要去追。
米杉像金毛一样忠诚的水汪汪眼睛不过是令人心寒的过眼云烟罢了,还好他对米杉从来只是玩玩。
叶穆成看着摔倒在地的米杉,摔上门,自己也仿佛全身被玻璃碎片碾过。婊子配狗,天长地久。
喜欢他的人千万万,他叶穆成不可能缺这一条舔狗不可能不可能!
“啪"叶穆成狠狠将床头的玻璃水杯砸到地板上,他失眠了。
他屈尊纡贵地给米杉发了一条,“在?”
米杉没有回答,却在第二天照常给他发工作相关信息。
他忍不住在另一个失眠的夜晚,又发了一条,“米杉,我想见你。”
米杉没有回答,居然在第二天一看到他就刻意地窝在傅皓霖怀里大声要亲亲。
摔完了所有的水杯以后,叶穆成在被迫拿碗喝水的可悲境遇里承认,自己的心居然真的被舔狗舔走了,舔狗报复他他居然真的难受了。
还好傅皓霖也没认真,玩玩罢了。叶穆成决定在比赛以后和傅皓霖再聊一次,让他手。他相信凭着十多年的交情,傅皓霖不至于真的为一个女生和他闹翻。
他第一次放下自尊,向自己最好的朋友袒露心迹。
傅皓霖低下了头,默默地盯着他手里那个平安扣。可傅皓霖又一次抬起头的时候,他斩钉截铁地看着叶穆成,“不可能。我认真喜欢米杉很久了,米杉现在也不喜欢你了。”
他被自己最好的朋友在背后捅了一刀,叶穆成在不敢置信的愤怒里第一次把拳头往傅皓霖脸上挥。
米杉在随后赶来,他曾经的舔狗一号捅了他第二刀,“我们两个都很讨厌你。”
叶穆成在后来失眠的夜里,想了很久,终于自认,他也许真的做错了。他不该让女孩子等这么久。
他愿意接她的报复,他也愿意放下那些所谓的报复重新开始。
严格的家庭教育使然,他高傲的天性被压了下去,叶穆成看起来的待人接物从来就是妥帖温和的。
但他的本质依旧是不会低头,他没法开口向米杉说一声抱歉。而那两个人在越来越碍眼地成双入对。
叶穆成想为米杉做点什么,他在听到李毓一说关于米杉关于和他的小道消息后,把他拉到厕所里威胁一顿,让他去澄清和闭嘴。
在跟同在研究单位工作的妈妈聊起实验室最近的风波时,他得知了关于陆程身份的重磅消息炸弹。
叶穆成默默看着米杉为这件事的挣扎,他没管妈妈叫他少掺合要保密的忠告,他不想让米杉像只没头苍蝇一样硬冲,还是把真相告诉了她。
他和米杉的关系似乎有所缓和,米杉不计前嫌地来道谢,只是以前挂在她身后那根讨好的摇摆毛尾巴,突然就消失了。
“米杉,我要出国了,你来送我,可以吗?”他没来得及说出这句话,米杉就已经一溜烟滑着滑板车跑了。
叶穆成没有时间了,他放弃了一切要占上风绝不求人的理念,摈弃了自己可笑的面子,在出国前夜发了大段的句子,还有一句,“米杉,再来见我一次吧。”
微信太不可靠,所以他发了imessage。
立刻就已读了,对方的对话框开始显示正在输入,叶穆成的手都紧张的冒汗。
“我一辈子都不原谅你。”
再打过去,号码已经被拉黑了。
罢了,叶穆成删掉了对话框,独自去了机场。
陈澜失去了丈夫后,儿子就成了她的情绪垃圾桶,倾倒八卦的废话框。叶穆成边打游戏,边不在焉地听陈澜八卦的狂轰滥炸。
“要保密啊。”叶穆成听到陈澜的话,无所谓地应了几句,他并不关心这些故事,哪怕故事里的主人公包括那对看起来逍遥快活的男女。
叶穆成把自己埋入了排山倒海的工作里。可稍一停歇,那些乱七八糟的怪念头就全钻了回来。
他闭了闭眼睛,或许...或许自己真的做错了太多,一切都已无法挽回。他没认真对待过米杉,而傅皓霖只是顺理成章地接下了自己曾经忽略的珍宝,米杉和傅皓霖或许都没有错。
叶穆成走在美东零下20度的萧瑟冬天里,突然停了下来。他往路边枝叶凋零的树干猛踹,树干上的积雪扑簌簌落了他一身。可他像个神经病一样,踹了一路,直到近身的衣服都被冰水浸透。
淋了热水澡后,叶穆成发着抖,订了寒假回国的机票。他不再去想要夺回什么,他只想当面再和米杉说一声抱歉,想和自己曾经的朋友做出和解。
叶穆成咽下口水,“米杉...”
米杉堵在门口,带着敌意看着他。“你干什么?”
“我来找你和皓霖聊聊。”
米杉尖锐地讥笑,“叶穆成,你觉得gay就真的掰不不直吗?你怎么知道傅皓霖不是双性恋?你怎么知道傅皓霖会为了你离开我?”
“还在到处要傅皓霖微信?凭什么这么自信傅皓霖还对你余情未了?你在做梦吗?”米杉望着叶穆成震惊的脸,转身就要甩上门。
叶穆成的工装靴卡在门口,堵住了要关上的门。
“你到底在说什么?我和傅皓霖都不是gay。”
米杉口里的故事让他天旋地转,傅皓霖远比他想象的无耻。趁着米杉醉酒,顶着他的名号去对她上下其手。装作是自己前男友装失恋来博取同情心去泡妞。
原来米杉一条自己的深夜信息都没到,不用想,也知道是被傅皓霖截了胡。叶穆成不知从哪里生出了点凭空的希望,“米杉,傅皓霖就他妈是个骗子,你不要相信他口里说的话。”
“米杉,我们可以忘掉过去,重新开始。我们...可以慢慢来。”
米杉从茫然里缓缓抬头,无语地看了他一眼,“滚。”
“傅皓霖撒谎也比你这个渣男强。他马上就回家了,我劝你在他没回家揍你之前快滚。”
那只睡衣领口伸出来的后颈洁白修长,可却被那些星星点点的肮脏吻痕玷污了。
叶穆成曾经对傅皓霖的歉意都变得可笑了起来,他最好的朋友背着他使尽了一切下作的手段,去占有本不属于他的东西。
傅皓霖,是你先开始的。
陈澜告诉他的八卦和发过来的照片太好用了,同一个故事截取不同角度来诉说可以达到很多效果。
“米杉,你爸勾引傅皓霖妈妈,破坏别人家庭,给他爸带十几年绿帽子,害得他们家庭破裂。你觉得傅皓霖万一知道真相,他不会恶心你吗?你们走得下去吗?”
“傅皓霖,是你妈让米杉爸爸离婚。害得米杉从小没见过爸爸,她妈妈没有丈夫。你觉得米杉万一知道真相,她不会恶心你吗?你们走得下去吗?”
叶穆成成功了。
他们两个如期待中的分手了。
虽然叶穆成也失败了。
他没等到他唯一真正喜欢过的米杉的一点消息,他与那个不可多得的莫逆之交傅皓霖也彻底绝交了。
数年后,在所有人都放下一切后,他又能与傅皓霖坐着一起喝酒,但两人脸上只有成年人的淡然与通达。
虽然热烈的酒也无法再次把两个人带回十几岁时彻夜长谈的赤诚。
酒量很好的傅皓霖的眼睛少见地失去了焦点,“叶穆成,你后悔过吗?”
叶穆成不知道傅皓霖到底问的是什么,但时过境迁,在不同的时空里谈后悔已无意义。
酒廊里的昏黄色灯光让他看不清任何东西。叶穆成笑了笑,仰头,一饮而尽了杯子里的琥珀色液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