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围不管偏心哪边,见这自打嘴巴的场面也不禁暗暗发笑。
“怕是疏漏了吧,不过一套头面,也算不了什么。”张家三郎扶住母亲道。
“是吗?”苏月笑了笑,又回头看了一眼,她的婢女送上另一只小匣子。
她将匣子打开,送到岳山伯二夫人面前道:“这些是京城几家当铺的典押契书,您看看是不是典当的都是我婆母的嫁妆,再看看这典当人,又是谁呢?”
此言一出,不管是伯府的所有人包括张三郎的脸色都刷白了。
岳山伯二夫人翻阅着,核对着,最终面色发冷地看着永昌伯府等人道:“真是下作,脸面丢尽了。”
苏月笑眯眯地朝周围一圈:“来,想瞧热闹的都来看看,特别是咱们的这位举人老爷,不知道这辈子还能不能把这些东西给赎回来。”
高若梅脚步挪了一下,很想过去看看,可是又怕见到了,承受不了,只能站在原地。
苏月看向她,叹道:“二弟妹,这无底洞你兜得住吗?”
侵吞媳妇的嫁妆,在哪个地方都是受人鄙视的,更何况这些东西,还没用在原配夫人的儿子身上!
这会儿谁还会帮永昌伯府,岂不是跟他们一样?
第43章 脸面
四周议论纷纷, 不知不觉瞧热闹的人越来越多,只有灵堂前安安静静,张元的牌位仿佛在嗤笑这一场闹剧, 也显示他一生的可悲。
永昌伯夫妇涨红了脸,张三郎这回屁也放不出一个。
倒是张家一个跟永昌伯夫人走近的女眷道:“我说, 侄媳妇, 如今是在元哥儿的灵堂前,谈论的是他的香火, 你掰扯前头夫人的嫁妆做什么,难道给不出来,你就看着元哥儿绝嗣吗?”
这话一说,永昌伯夫人顿时回过神,她咬了咬牙, 直接在苏月面前跪下来道:“千错万错都是我的错,谁让伯府不事生产,这一家老小还得吃喝呢, 今后千人唾骂我也认了。只是再怎么样,也不该在元哥儿的灵堂前闹起来, 岂不是让他不安心?”
她这一跪, 相当于婆婆跪儿媳,很多人都惊了一下。
而苏月动也不动地任永昌伯夫人跪着, 大家看她的目光也跟着深幽起来:居然真的敢受这一跪!
苏月死死地看着永昌伯夫人,一动不动, 但是她的脸上却流下眼泪,她哭了。
“欺人太甚……”她一边哭一边摇头, 看着周围那带着谴责的目光,道, “逼我,好,拿下跪逼我,我会妥协吗,呵呵……”
她眼神一凌,忽然一把将旁人推开,对着张元的棺材直直地撞过去……
“小姐!”丫鬟尖叫了一声。
这乍然一出,让所有人的惊叫跟着一起跳到了嗓子口,纷纷大叫着让她停下。
幸好灵堂边上有个家丁,一把将苏月推开,她才倒在地上,怔怔了一会儿,接着爆发出一阵哭腔,伏在棺材上:“元哥,我的命好苦啊!你为什么这么早就去了,你把我也一并带走吧,得让这群豺狼虎豹我把生吞活剥了!你被无情地赶出伯府的时候,我还没来及将我自己的嫁妆带出来,你劝我算了,当做还了他们的养育之恩,可这是一帮填不饱的饿狼啊!”
苏月一边哭,一边大喊,她抚摸着张元那已经开始溃烂的脸道:“七日停灵,你可还能熬下去?她们无非等着我表态,好拿出钱财来填补大窟窿,挥霍无度,背债无数,我偏不让他们如愿,大不了一死,大不了一死!”
她说着往后退了退,眼看着又要再撞一次……
世人光脚不怕穿鞋的,横的怕不要命的!
苏月这么一来,跪在地上的永昌伯夫人就再也跪不下去,她愣愣地看着寻死觅活的苏月。
本来就是永昌伯府仗势逼人,这要是再闹出人命来,非得再吃上官司。
边上的人大喊着,纷纷一哄而上赶紧将苏月拉开,好好安抚,如今谁还敢说句重话?
这闹哄哄的景象,不知什么时候,灵堂一边被搬了一张桌子来,有两个人带着文房四宝刷刷刷地摇着笔杆,不一会儿,一张伯夫人下跪而求,遗孀媳妇撞棺以死明鉴的画被活灵活现地画下来。
边上还配有文字说明,寥寥几句便解说了事情缘由。
见到他们,以及悬挂在腰上的记者身份牌,都下意识地往边上多多,回想自己的言行举止是否有所不当。
“要不要我们帮忙报个官?”一位看着和善的记者好心问道。
“不报官,这是家事,你们来干什么!”永昌伯脸色一变,质问道。
上报不管是这个时代还是后世,就意味着自家事得让人评头论足,心里有亏,还要点脸面的都不想见到八卦小报的记者。
“咱们是来看热闹的,看完了之后,也该让全京城一同看看,所以不要顾忌我等,想怎么样随意。”记者说完还好心地提了一句,“放心吧,咱们小报一向信用,绝对不会胡乱报道的,事实什么样,就是什么样,若是有出入,可以去投诉,王爷会惩罚我们的。”
永昌伯府众人的表情一会儿黑一会儿白,接着见这两位记者大大方方地跑到灵堂前,给张元上香吊唁,只是出来的时候对着永昌伯道:“伯爷,知道你丧子心痛,可这都五日了,味儿实在有些难闻,大热天的,就别折腾了,早点入土为安吧,也好省点钱。”
他说完,拉起同僚翻身上了屋顶,拿着纸笔兴致勃勃地看着下面。
其实这话早就有人想说了,只是碍于情面不好出口。
夏日炎炎,就是块新鲜猪肉头天不吃,第二天也馊了,过了两天味道就臭不可闻,更何况人都死了五天,这么点冰根本可有可无。
若不是当朝大员,皇亲国戚,身份尊贵无比,可以用冰棺镇着,谁会在大夏天为了一个儿子停灵七日?再不舍得,看着面目全非的人也于心不忍呀!
“还能为什么,无非是拿他戳我的心罢了。”这时苏月推开了身边人,红着眼睛,走过来道,“要说这世上还有谁在乎元哥,那就只有我了。元哥病重的时候,延医问药,不管是钱财还是照顾,这些全部都是我来,伯府的人连个面都没出现过,当真是一刀两断。可如今他去了,趁着苏家人来闹,便二话不说将元哥的尸身抢过来,非得停灵七日,让他不得安宁……”苏月的眼泪落下来,哽咽了一声,“就是逼我再继续留在这府里,拿我爹娘的心血钱财养着这帮蛀虫!什么过继,孩子都没出生呢,过继什么?”
她的目光缓缓地落在永昌伯身上,站直了身体,微微抬了抬下巴说:“就算要过继,我也不会要张三郎的!孩子,我要仔细看过来,查过品行,合我心意我才会下,可这跟你永昌伯没有任何关系!今日,我将话放在这里,要么明日一早让元哥入土为安,那么这次身后事所有的用我来出,不用逼着三弟妹再动用她的嫁妆!要么,就停着吧,五日已过,还有两日,我也等得起,这不孝的名头担着就担着!我迥然一身,不怕!”
苏月说得掷地有声,哪怕她此刻已经摇摇欲坠,看着丈夫牌位眼里带着浓浓的歉意,但是,生意人,说话算话,代价付得起,绝不反悔!
记者刷刷刷记着她的每一句话,另一位将她眼中决绝刻画下来。
此刻,谁也没有再和稀泥,劝着话。
苏月将永昌伯府的脸面全部扯了下来,她刚强不屈,宁愿毁了自己名声也不愿让这满府污糟再惹上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