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虽不过问朝中事务,但朝中如今的局势他却是清楚的。
左相身为天子门生,出身微寒,没有庞大冗长的亲族,不结党,不营私,干净得简直滑不溜丟,让人寻不到一点差错,六部中,兵部尚书秦正阳与其交好,刑部、吏部、工部不偏也不倚,谁有理站谁那边,礼部尚书于成忠从礼部郎中连跳两级擢升尚书一职,虽事出突然,总领礼部事务也时日尚短,但似乎并未让推荐他的人在皇帝陛下跟前吃挂落,由此可见,皇帝陛下是满意这新任礼部尚书的。
至于户部尚书方用,则是右相门生,又娶了右相张青榆的小姨子,两人走得不算近,但是比起其他几位,他跟左相离得却远了一些。
此次行猎,左相坐镇京城,六部中吏部工部两位尚书也随左相留守京中,其他四位随同右相随驾南苑。
按理说,帝王御驾出京前往南苑行猎,坐镇京城的,理应是名义上统领六部的尚令和门下侍中随行帝侧,但皇帝陛下却将中书令给扔下,点了右相张青榆随驾出京。
不但如此,这人将皇后撇下,独独带了那四妃中唯一未废的德妃随行……
皇帝陛下高深莫测的笑了笑,“这狐狸还是放在眼皮子底下让人安生一些。”
狐狸?
见他微微蹙眉,玄湛用手指轻轻将其抚平,“位高权重的日子过得久了,便不知安分是何物了,恸儿不必在意,不过就是个跳梁小丑罢了。”这人儿久在边关,朝中那些权谋野心对他而言,想必是糟心,他也不愿拿来让他烦扰,更何况,还牵涉到那桩糟心的‘婚事’!他是一点也不想让这人儿过问。
话说此处,拿沉积在心中许久的疑问,他终是想要问问这人。
“陛下。”
今日他的发髻是自己亲手梳的,怕扎得太紧扯着发根难受,他特意给他挽结得松了一些,这会儿松得有些散了,摸着他发鬓处柔软的发,心中那盘旋多时的念头再一次冒了起来。
念着心中的事儿,听到他唤自己,玄湛下意识的应了一声,“嗯。”
“当初……你为何会纳德妃进宫?”
既然是不喜这些女子的,当初纳其他人也是为了朝局,那……纳张氏之女入宫又是为何?偏偏还赶在张青榆请旨赐婚那当口,匆匆将人纳入宫中,到如今,除了皇后之位事关重大不可轻易废黜,其他人皆被废出宫,却为何……偏偏留下了那张氏之女?
乍然之下,突然听到他此话,皇帝陛下倏然一愣,抚着他发的手指顿住,落在他鬓角没有动作。
皇帝这番动作太过明显,云恸瞳孔微微一紧,随即垂下眸子,微微紧掌心,低低的问,“……如今为何又独独留下她?”
他是皇帝,他知道他有诸多无可奈何和迫不得已,他也清楚,他无法像云家人那般,真正做到一生一世一双人。
可至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