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嘿……」小方笑得有点心虚:「叔!不好意思欸,我是类比御前侍卫从七品。」
纪不妄笑道:「已经挺不错了啦,毕竟你还未建功,职务是皇上的贴身护卫吗?」
「非也。」小方说:「皇上要我跟着叔,并且下了一道口諭,命我明天早朝得把叔送到正阳门,到时蓝公公会来接咱们。至于要干嘛,皇上一个字也没提。不过我爹有找机会叮嘱,要咱们明天穿得有派头一点,说皇上或许会宣叔上金鑾殿。」
纪不妄道:「我就那一套九品官服,果真上金鑾殿的话,希望不会被参一本。」
「妄儿!兹事体大,祸福难测,你心里当真一点底都没有?」纪虹有点担心。
纪不妄道:「皇上登基至今,虽年轻气盛,却并未急功好义,出现朝廷动荡不安的情事。由此可见,皇上是一个才智过人,胸有韜略的君王。而我到刑部任职以来,虽然得到皇上垂顾数次,但都属闲聊性质。圣意难测,咱们不如顺其自然吧!」
「合该如此。」元夫人说:「虹儿勿须杞人忧天。妄儿在皞城帮官府解决了好几件大案子,能力有目共睹,聪明才智更是出类拔萃。不然的话,丰王妃去年岂敢在太皇太后面前推荐妄儿。依以推测,我觉得皇上此番用意,多半是要重用妄儿。」
纪虹道:「就是不晓得是什么任务,我这才放心不下呀。」
「姑姑!」小方说:「目前朝廷最难解、最头痛的疑案,首推吸血蛾命案。现在是第八天的凌晨,已过七日时限。庆王和相爷八成有负眾望,没办法完成使命。所以皇上有意改弦易辙,不想继续仰赖朝中大臣,他慧眼识英雄,相中我叔就对啦!」
「小方!你越来越有长进,分析的倒是颇有道理。只是……」纪虹将盯视小方的眼光移到纪不妄脸上接道:「此案发生在后宫,向来是嬪妃争宠恶斗的是非地,案情恐怕千丝万缕复杂难解。妄儿!若真被小方料中,你对吸血蛾一案可有头绪?」
纪不妄道:「不瞒姑姑,命案发生之后,我一直都有在关注。那天皇上命我前去『慈寧宫』勘查墙上字跡,由此我还探得后宫一些不为人知的秘辛。只是此事牵连甚广,而且纯属单方面说词,可信度有待进一步求证,暂且省略不提。不过,我担心的是,如果此秘辛是吸血蛾一案的作案动机,兇手恐怕不会就此罢手……」
这话不可谓不耸动,厅中四人听了,都被意外到大感惊异。惟四个人都忍住好奇心,没有人出声插嘴,一律看着纪不妄,静静听他继续讲下去:「另外,我也由此方知,我朝歷代皇帝死后,其后宫佳丽的处置之法。据说,有子嗣的妃嬪,若是儿子发展的不错,则能搬往他们的府邸居住,安享天伦之乐;即便儿子发展平平,她们也会被升为太妃,儘管没有政治地位,但衣食无忧是没问题的。而无子嗣的妃嬪,全部会被送去『慈寧花园』颐养天年。由此可知,吸血蛾命案的死者,蔡太妃娘娘是有子嗣的。那么她的儿子是谁?她为何仍长居深宫,没搬去跟儿子一起住呢?」说到这里,他先盼顾一眼,再定视着元夫人问道:「嫂嫂!据闻宫中尚有一位殿下,排行第六,名讳上鸿下宇,现年22,此人从小体弱多病,性情孤清,您可曾耳闻?」
元夫人想了想,摇摇头,「你师兄的性情你也很清楚,他公私分明,一丝不苟,从不在我面前提公事。更何况,堂朝之事向来诡譎多变,兇险难测,你师兄避之惟恐不及,怎会让我涉入。至于宫里的人事,除非必要,否则他也不会对我论及。」
「妄儿!」纪虹道:「说来也真巧,就在今夜,蒙湘妃娘娘垂青,特意邀我定期进宫研讨刺绣工法。我不好推辞,为日后进宫闹出笑话,我寻空向七公主稍作打探,得知皇上和这位鸿宇六殿下,虽然都是经由皇太后抚养长大,却都非嫡出。」
纪不妄一听,欣喜道:「我正为此苦恼,有请姑姑详细说明,畅尽胸中所知。」
纪虹道:「据悉,当今皇上的生母乃是怡嬪,本是侍候皇后的一名小宫女。有一日,外头下着濛濛细雨,这名小宫女受皇后之命,独自提着食盒赶往乾清宫,盒里装着皇后亲手製作的「玫瑰香酥奶酪」,以及特选猪睪丸、鸭血、莲子,合着几味珍贵药材煲燉的「珍珠玛瑙如意汤」。由于此补汤得趁热喝,再加上天空飘着毛毛雨,所以打着伞的小宫女便抄近路,走入御花园角落边的「紫藤隧道」。不料,行至半途却见皇帝迎面而来,小宫女被意外到一时慌了手脚,一面急着伞、一面赶着跪拜,一个不留神,她脚下一滑,不由「哎呦」一声叫了出来,手中食盒虽然没有打翻,但整个人扑到皇帝身上。小宫女霎时吓傻了,只管瞪着一双黑白分明的大眼睛,任由娇小的身躯犹如僵固一般,静静地被皇帝搂着。两人四目交接,时间彷彿凝……」
「对不住了,姑姑!」纪不妄打岔道:「您又不是说书的,怎讲起风花雪月呢?」
闻言,元夫人抿嘴笑着,小方说:「我觉得还不错听啊。小嫣!你认为如何?」
小嫣说:「我好像在『菅麩鄞赋』的某本小说,读过姑姑所说的这段情节欸。」
「小嫣!你说『奸夫yín妇』写的小说,我没听错吧?」纪不妄一脸惊讶。
「是啊!」小嫣很篤定地说:「如果京城的言情作家榜眼是『菅麩鄞赋』,那肯定不会有状元。此人超级火红,是七公主的头号偶像,每本小说都读到如数家珍呢。」
纪虹笑道:「妄儿!你会错意了。如同我最初听七公主提到这位作者的笔名时的反应,因搞混而吃了一惊。其实啊,『菅麩鄞赋』这四个字,乃是草菅人命的菅、麦麩的麩、鄞县的鄞、诗赋的赋。关于此人我一无所知,但七公主经常掛在嘴边,对于此人的文笔十分着迷。不过我刚才转述的内情,七公主并非摘自任何一本小说,而是亲耳听她堂兄东方离珏亲口说的。东方硕的家族在京城有许多產业,其中有一间百年老店,名为『顏如玉黄金屋书坊』,目前由东方铭的堂兄,东方离珏在经营。」
纪不妄道:「七公主为何要捨近求远,难道她宫里没有资深的太监或宫女吗?」
纪虹道:「七公主是皇太后的嫡生女,小时候住在坤寧宫,现在住在慈寧宫。虽说是一座独立的偏殿,但终究是皇太后的地盘。即便皇太后没下封口令,可后宫内侍本就严禁议论前朝旧事。七公主即使再好奇,也只能私底下进行她所谓的考古工作。虽曾向太皇太后请教,但每每得到的消息,往往都是人尽皆知的事情。譬如一:现今皇太后当年曾诞下大皇子,却在叁岁那年身染重疾,群医束手无策而夭折。譬如二:已故的縈太妃,当年曾產下次皇子,却于五岁时摔了一跤而意外猝死。」
「外界多半羡慕后宫娘娘们的生活,茶来伸手、饭来张口,连洗澡都不用亲自动手。然而在这繁荣的背后,却藏着许多不为人知的辛酸,不知埋葬了多少女人的青春和生命,甚至连自己是怎么死的都不晓得,可悲可叹啊!」纪不妄很是感槪,话锋一转,又说道:「关于这位鸿宇六殿下,我也有所耳闻,据说其生母乃是儷嬪,诞下六皇子之后,身体便大不如前,非但无法恢復以往艷光照人的绝世姿容,反而一日比一日更加憔悴,面色枯黄,病榻缠绵不到叁年,未满18岁便香消玉殞。」
「妄儿!你今晚突然提到这位六殿下,莫非……」
纪虹蹙着秀眉,眼光如炬定视着纪不妄,仿佛要把他看透一般。
纪不妄笑了笑,一脸平和,不疾不徐地说:「姑姑!咱们虽然不想与后宫沾上半点关係,可人情世故却自个缠上来。如今咱们已经避不开,为了自求多福,有必要多下些功夫,瞭解得越多越透彻,对咱们即便没啥帮助,至少有利无害。拿现今吸血蛾命案的死者来说,这位蔡太妃的身份其实是樱太妃,先因失宠而遭人藐视,刻意不提封号。后因长期身居广寒宫,不是被人遗忘,就是根本不知道深宫内苑,还有一位与太皇太后同辈份的太妃。两人都曾经引领风骚,命运却是大不同。樱太妃经歷大起大落的人生,晚年深居广寒宫,纵使不问世事,仍旧逃不过命运的捉弄,最后不得善终,落得如此凄凉的下场,令人不胜唏嘘。姑且不论,此命案是否牵连到因果报应。咱们与其给予同情,不如稍尽棉薄之力,弄清楚事实真相,以慰亡灵。想当然耳,此事肯定不单纯,咱们首要之务得设法抽丝剥茧,理清隐藏在命案背后的来龙去脉。故而不妄有一事相求,今后有劳嫂嫂和姑姑,勉为其难,多多打听一下,有关后宫的陈年往事。接下来,有请姑姑继续分晓未讲完的故事。」
听到最后,在座眾人一张张紧绷着神色的面孔,不约而同一起展顏笑开来。
「妄儿突然来上这么一手,倒让我想起以前住在「万国村」时,大家围在一起玩点兵兵的趣事。」纪虹笑着先朝元夫人看了一眼,再流盼着美目说道:「话说咱们这位七公主,为了满足好奇心,不惜以奖金做诱饵,让身边的下人在宫里到处偷偷打探消息。她东听一点、西听一些,拼凑不起来的,再找他堂兄询问,甚至缠着他提供一些陈年秘辛。而东方离珏的消息,则来自其在朝为官的父兄长辈们。关于儷嬪的事跡,七公主也曾槪略提及,内情和妄儿刚才所说的,大致上都吻合。我只有一点要补充,据悉儷嬪长得闭月羞花、美艷动人,乃是炎族人氏,是族长鲜阳长空的爱女,十叁岁时被送进宫,十五岁生下皇子,皇帝对她极为宠爱,可惜红顏薄命。当时宫里流言四起,说儷嬪怀孕之后,身上就染上怪疾,差点殃及腹中胎儿……」
「凑巧的是,」纪不妄接腔道:「儷嬪的情况有如怡嬪的翻版,相隔只一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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