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雕梁画栋,轩窗花屏,烛光摇曳,琴音嫋嫋。
这里,确实是一个幽静的好去处。
倾城有些吃惊,没想到这小小青楼竟是这般雅致,要是先前不知,定会把这里当作某闺秀的香阁。
来,喝杯茶,上好的雨前龙井。绿夭巧笑嫣然,屏退婢女,亲手为倾城沏茶倒水。
倾城道了谢,接过,啜一口,确实清香馥郁,甘甜回味。
绿夭的厢房,是一座位於倚翠阁後院的单独小竹楼。
楼前种了芭蕉和月桂,晚风吹来,丝丝缕缕的幽香伴著芭蕉飒飒的声响,越发显得夜幽深静谧起来。
倾城打量著环境,绿夭打量著她。
倾城收回视线,签好与她的相对,霎时,红了脸,放下茶杯,不好意思道失礼了。心想,她的举动一定像个一辈子没见过世面的乡巴佬
绿夭掩唇轻笑,无妨。妹妹第一次来咱们这种地方,自然是好奇的。
倾城呐呐的点点头,不知该如何接话。
好在绿夭也没希望她能侃侃而谈,说,这些日子,每到夜里城中就会有妖魔作怪。所以,咱们倚翠阁的生意也调整到了白天。这晚上反倒幽静下来。若非如此,姐姐也不敢唐突带妹妹来此。说著,打开桌上的银质小圆盒,递到倾城面前,尝尝,加了玫瑰、桂花和甘草的梅子。
倾城看去,一颗颗玫红的小果,腌制得晶莹剔透,味香诱人,忍不住伸手捻起一颗放进嘴里,果然酸甜可口,十分好吃。
绿夭见她欢喜的眯起眼,蜜饯梅子在嘴里从左边换到右边,又从右边换到左边,淘气又可爱的吃法像个天真的娃儿,好似嘴里的东西是什麽山珍海味一样,忍不住也捻了一颗进嘴里,笑道,如今夜行危险,不如今晚就在这里住下。放心,倚翠阁有道长下的符咒,妖魔进不来。夜里也有护院巡逻,歹人也不敢造次。说著,又打开另一个大些的银盒,倾城一看,竟是满满一盒剥好的糖炒栗子
我这里别的没有,这些稀罕的小零嘴儿倒是多,你在这里住一晚,我命人拿来你一一尝遍,喜欢哪种,明天走时我送你几包。
这个提议好诱人,倾城心思开始徘徊,嘴里连塞了两颗糖炒栗子,小嘴儿鼓鼓的,人有些挣扎,可是这样不好吧
见她这副模样,绿夭心里更是喜欢,小手一挥,哎呀,可是什麽呀,就这麽定了难道你还怕我吃了你不成
她不说还好,一说,倾城就想起上午在浴室那茬儿,登时脸色花了下来。
绿夭刚好起身去叫婢女准备零嘴儿,没有看到。
倾城见她如此热情,不善於拒绝好意的她实在不忍心拂了她的心意,只好暂时压下自己的拒绝,寻思著,聊会儿天,再走也不迟。
不一会儿,几名清秀的小婢女便端上一碟碟五颜六色的零嘴儿,看得倾城双眼闪亮。
绿夭是个剔透人儿,知道倾城虽然看似柔和好说话,但心里对她还是有些戒备的。於是,任何有关倾城自身的事都不问,心想,就算问了倾城也不会回答,反倒会把气氛弄僵,於是,就捡了几个有趣的话题来说。
倾城一边吃零嘴儿,一边静静的听著,时不时的因为绿夭夸张的形容笑眯了眼。
不知不觉,夜已深。
武者的本能让倾城在与绿夭谈笑时,分了三分注意力在屋外。
通过绿夭香闺的轩窗,可看见院中时而往来的婢女小厮,他们大多数行色匆匆,面露紧张,很显然极不情愿在夜里走出房门。
於是,倾城想起城中妖魔作祟的事,方才你说这城中有妖魔,可有证据要真要说起来,她也是妖魔一只呢,不知道要是告诉绿夭实情,她会不会吓得拿符咒震她说起符咒,这倚翠阁里不是让道士下了符咒吗,怎麽她都没有受影响这还能管用吗
闻言,绿夭神色凝重起来,有,怎麽没有说著,似是忌讳什麽一样不再说话。
她这欲言又止的神秘模样反倒勾起了倾城的好奇心。
你见过
绿夭苦笑著摇头,何止见过,还差点儿成为那妖魔口中的食物呢
倾城眨眨眼,像只听故事的小猫一样期盼地看著她,绿夭再想回避也硬不下那心,幽幽道前些日子,我们倚翠阁里来了一个暂住的舞娘,名叫玲珑,是个有西域血统的美人儿。
这玲珑舞艺超绝,人长得又标致,第一天晚上,就让我们倚翠阁生意爆满,把整条街上的青楼都比了下去。
妈妈自是十分高兴,就想著签下这玲珑,让她在楼里住上一年,开得条件也是丰厚,那玲珑也是个爽快人儿,当下,就同意了。
我也是个舞痴,底子在楼里姐妹中算是拔尖儿,妈妈就让我拜了玲珑做师傅,向她学习西域舞。一开始,这玲珑还算正常,教的也尽心尽力,还时常同我谈些旅途中的新鲜事儿可,
绿夭皱起眉,双颊染上红潮渐渐地,我便觉得不对了。我时常在她颈子上发现一些痕迹,脸色也越来越不好,
说著,眨眨眼,倾城了然,也赧红了脸,绿夭又说一般来楼里暂住的舞娘都是不接客的,我以为玲珑也是这样於是我去问妈妈,玲珑接不接客记得当时,妈妈白了我一眼,说,小蹄子,你以为人家跟你一样啊,人家可是卖身不卖艺
原来,玲珑接的是暗客。
所谓暗客,就是瞒著楼里私自接的客人,这对楼里的姑娘来说,可是大忌,被发现是要受罚的虽然玲珑只签了短约,可也要遵守楼里的规矩。看在师徒一场的情分上,我只偷偷提醒了她几次。她当时答应了。
可没几天,我又在她身上发现了那些吻痕,脸色也越来越难看,双眼无神,有时候正跳著舞,就突然停下来,眼睛望著某个地方,嘴里念念有词说著,绿夭湿了眼眶我以为她只是单纯的夜里接客,白日练舞,休息不够,身子吃不消,便给她买了几副补身子的药,并嘱咐她注意休息谁知,谁知就在我送给她那些补药的第二天,她就、她就去了绿夭说著,呜呜的哭了起来。
倾城皱起眉头,安慰地拍拍她肩膀,她顺势倒进倾城怀里,揪住倾城的衣服,哭得梨花带雨。
倾城虽不喜欢被陌生人近身,但也不好意思推开她,只好僵硬的坐在那里,听她边哭便继续说她的尸体是我第一个发现的。你不知道,她的模样多可怕浑身不著寸缕,干巴巴的,像是被吸干了一样,双眼睁得大大的,却是笑著的
说著打个寒战,整个人直接从椅子滑下来,又坐上倾城大腿当时,我吓的差点儿死过去,幸亏後来护院闻声感到,将我救了回来玲珑死後,那院子就空了。人都说死过人的地方不吉利,再加上玲珑死的又是不明不白,模样那般可怖,更加没有人敢靠近那院子了。
起初,我也是不敢去的。可是,我练舞用的绫子还在那里。那条绫子,是上好的冰蚕丝织成的,轻薄水滑,还容易掌控。於是,我就寻了个大中午,让四个丫鬟陪著,去独院拿回。
几天没有人光顾的院子,就像空了几年一样,到处长满杂草,风阵阵的。
我装著胆子,推开玲珑房间的门,家什上都落满了蛛网和灰尘,一开门就有股子霉味儿,还有一股十分甜腻的香气丫鬟们都劝我算了,再让妈妈托人买一条就是了,我心里也是这般想得,可是,一推开那门,脚就像不受控制了一样,自发自动的带著我往里面走,而且是直直绕过屏风,进了玲珑生前的寝房。
那时,我已身不由己,也不知道身後的丫鬟们没有跟上来,而是在我进门後就吓得四散逃跑了
明明院子里、外室都陈旧不已了,可偏偏这寝房一尘不染,特别是那一张铺著上好锦褥的床,粉纱飘飘,看起来分外柔软舒适。
我像是著了魔,脑子里一片空白,径自脱了鞋,退了衣衫,上了床那床褥,像是男人的膛,又热又烫,带著股子甜香,让我昏昏欲睡迷迷糊糊中,有人压在我身上,接著绿夭掠过这心照不宣的一段儿,继续一连三天,没到中午那个时候,我异常渴望被男人拥抱,然後就在迷迷糊糊的情况下去独院那间寝房里,而整个倚翠楼里,竟无人发觉我的异样
每次,我都看不清他的模样,只知道是个很高大的男人,他就像一团迷雾,来时无声无息,走时也无痕无迹我的身体开始越来越差,有时候走两步都会头晕眼花,妈妈找大夫来看了好几回,都没有结果直到那天中午,我再次上了那张床
突然,从窗子里跳进一个人,对著我大喝一声,提剑就往我身上刺,我一下子清醒过来,吓得僵在那里,那剑刺穿了我的肩膀,我却觉不到疼,只感觉埋在身体上的男人凭空不见,等那人抽出木剑,我才看清,那是个年纪轻轻的小道士再後来,我才知道,那是个专吸女人气的鬼妖,要不是小道士及时赶到,我恐怕就会像玲珑一样,被他慢慢吃掉了
这时,一阵晚风吹进屋内,吹灭了靠窗较近的一盏灯,霎时,室内的光线暗下来。
倾城眯起眼,隐隐嗅到一股子甜腻的香味儿。
啊这时,怀里的绿夭突然惊叫一声,更加抱紧倾城,瑟瑟发抖。
倾城墨蓝的双眸,在昏暗不明的室内,闪烁著锐利的光。
妹妹~绿夭抬起梨花带雨的小脸,可怜兮兮地望著她,我怕
坐在她怀里的女人,若有似无的蠕动身体,用前硕大的房时轻时重地挤压倾城的饱满。
若倾城是个男人,或者,是喜好女风的话,定会被绿夭这副模样引诱。但她是个女子,且取向十分正常。
垂眸,长如羽扇的睫毛在眼下投下淡淡的影,让那双墨蓝如海的眼眸显得深邃而迷人。
绿夭愣愣的望著她,而她亦在细细研判绿夭眼中的心思。
可惜,除了余惊未消和恐惧,倾城只寻著几分越来越浓的痴迷
她有些头疼地抽抽眉脚,她以为这绿夭是在引诱她,可,照目前来看,倒是她无意之中引诱了绿夭
时候不早了倾城疏离地拿下绿夭缠在自己颈子上的手臂,刚想将她推下身,我该回
啷──
一声巨响,绿夭香闺的门被一股劲风扫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