由多达八根手臂粗细,表面绘满咒文的锁链悬空而置,底下还有一张阴阳八卦图,四方孔洞可见烈焰熊熊燃烧的青铜丹炉外,陡然间出现了一个模模糊糊的赤色身影,哪怕竭力去观瞧,也看不清其面容,亦不知其穿着,可当他一出现,这座天地便一下子分为了两个部分,一部分以袁老为核心,而另一部分便是以他为核心。
如此神威,骇人听闻。
见到此人之后,就连让现任长安武督白惊阙都得执晚辈礼相见的袁老,这次竟然主动抱拳问候道:“见过神君。”
语气亲切,宛如多年挚友,但尊敬之意,却是溢于言表。
这个赤红色的身影极为坦然地接受了这个份量极重的称呼,随即颇为惋惜地叹道:“你,可惜了。”
袁老轻轻地摇了摇头后,很是淡然地回应道:“袁某此生,既无愧于己,亦无愧于武道,也无愧于天下武人,更无愧于黎民百姓,纵死,亦无悔。”
那人听罢,微微颔首,赞道:“夸父追日,共工怒触不周山,他们曾做的,都是寻常人无法理解的事,当然,他们也从不需要寻常人的理解,若为心中所愿,死则死矣,也不枉这人世走一遭,你能堪破此境,这很好。”
袁老笑道:“神君谬赞了,不过袁某这一生,确负神君一人,若非如此,连这个化身也本不应该再存于人世。”
那人有些黯然地叹道:“谈不上什么负不负的,既为同道中人,我理当帮你一把,却不想,这倒是让你之心念纠缠其中了,若非如此,只怕你早已做成了那千年未有人做成之事,可惜某今世之身,虽系人间千年大变之核心,偏生自身念头却太过繁杂,唉,都言人心难测,其实天心最难测呀!”
说到这的时候,他不免重重地叹了口气,极为惆怅。
早在两百年前,他便已是高高站在人间最巅峰之处的武人了,夜里伸手,可揽群星入手,而且自他落生,念头便极其纯粹,一切凡尘羁绊,皆不加于心中,故而武道攀登,极为顺利,若当时便有大洛悬镜司的存在,那他该是前无古人,后无来者的三榜第一!
更让人钦佩的是,当他看到一位有希望完成他所无法完成之事的后辈时,竟毫不犹豫地散去一身气运,赠予对方,助对方踏足山巅的同时,自己毫不留恋地兵解转世,就是这样一位武人,在他看到今世的“自己”时,却不免有些烦恼了。
他是他,却也不是他,当年的神君早已死去,现在存世的,就只是李轻尘而已,但这不妨碍他在关键的时候帮自己一把。
袁老听罢,突然朝着那青铜丹炉一伸手,笑道:“我相信他,正宛如神君当年曾相信我一般,当年欠神君的,这次一并还清,如何?”
那人闻言,顿时也多了一股豪气,反过来调侃对方道:“这六丁神火,可是本君当年的拿手好戏,小飞子可还扛得住?”
袁老不答,只将自己的身子一抖,顿时仿佛夏蝉褪皮一般,从上方钻出之后,身子猛地高大了一倍有余,眨眼间便出现了一个浑身筋骨混若昆仑天成,处处皆是完美无缺,圆润无暇,气质顶天立地,豪情万丈的大汉来。
终于恢复了当年号称“捏拿日月,摩弄乾坤”之真身的袁老,亦是毫不客气地回击对方道:“当年晚辈略胜神君一筹,靠得可不是神君您谦让呀!”
那人只是笑了笑,便将身子一缩,化作一点红光瞬间由南边孔洞飞入了丹炉之中,当他一落入其中之后,里面的火焰仿佛被人迎头泼了一桶油,顿时冲天而起,甚至连这一件品相极为不俗,堪称人间至宝的青铜丹炉也无法再将其封印,四方孔洞全部都冒出一团团火焰来。
袁老见状,猛地大喝了一声,天地震荡,一股股霸绝天下的力道出现,他却由西方孔洞钻入其中,那已经失控的火焰顿时往内猛地一缩,整个演武场中再度恢复了寂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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青铜丹炉内,最早被袁老丢进来的李轻尘已经快要坚守不住活下去的希望了。
陡然间,原本在以一个旁观者的角度,走马观花地看着自己过往一切的李轻尘,却发现四周的一切竟然一下子消失得干干净净,在那心念所处,无限空旷的黑暗之中,他看见了一个人。
不,不是什么人,那就是他自己!
突然看到了一个和自己长得一模一样的人,而且还是在这种诡异的地方,哪怕是李轻尘都感到心中一突,他当即忍不住惊呼道:“你是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