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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切都结束了。
天狼剑刺穿祭台上的木板,牢牢钉在地面上,一圈语言难以描述的灵光像一个个涟漪一样荡漾开去,传遍整个绿洲。
看着整个绿洲瞬间被晶莹的光芒所覆盖,天狼徂徕伯寇笑了。内心的自我质疑被胜利的喜悦压了下去,尽管每一次胜利之后都有一种空虚感,但此际更显著的还是快感
如果连胜利都没有哈哈我怎么会输以良心为赌注,以家人性命为赌注从来没有一个剑客做到像我这样绝、这样彻底我怎么会输看着那光华,徂徕伯寇喃喃自语着:一弹指间阴气刺入皮肤,二弹指间阴气侵入心田,三弹指间生命失去温度哈哈哈哈,现在大概连那个射箭的家伙也趴在地面上翻滚吧
你在说谁
说话的,居然是于公孺婴的声音
怎么会这样徂徕伯寇似乎受到了一些打击。虽然陶函所有人都笼罩在那片绿色光华中看不清楚,可他很清楚地听见那个声音连一丝颤抖都没有没想到你的功力这么了得,居然能抵挡得住十万怨灵可是,可是怎么可能被十万怨灵正面击中,就算是四大宗师、三大武者应该也不可能毫发无伤才对
切这家伙可真够自大的是有莘不破的声音难道他也没死嗯,以这个小子的功力,确实可能挨得住,不过多半已经元气大伤了吧。
这光芒好好温暖啊,台候。说话的人是阿三,他功力浅薄,中气不足,站在百尺高空中的徂徕伯寇只能隐隐约约听到他的声音。就算他听清了阿三的口音也不可能知道这个无名小卒是谁,然而踌躇满志的天狼已经开始发觉不妥了。脚下隐隐传来的不是砭人肌肤的阴寒,而是一股微微的暖意。
暖意不可能不可能应该是阴寒的鬼气一定是哪里搞错了
遮蔽着东方的一片云飘开,露出半轮红日,整个绿洲陡然间亮了起来。徂徕伯寇凌空鸟瞰,阳光下,水源上的黑气已经消散得一干二净,在日光下荡漾着粼粼水光一阵风吹过,温暖中带着些微湿润祭台前边,竟然有点点绿色破土而出,努力地生长着。
不可能不可能
大哥,你输了。一道剑光冲起,徂徕季守踏在剑上,飞到和徂徕伯寇等高的空中。徂徕伯寇瞳孔一阵收缩:剑祭
徂徕季守笑道:受到你的启发,刚刚领悟出来的。
徂徕伯寇哼了一声。徂徕季守道:对你来说,我也许一直都是一条碍手碍脚的小狗,可是对我来说,你不但是我的仇人,我的亲人,也一直是我的师父啊我每一件本事,都是从你身上学来的。所以你一直杀不了我,我也一直没法打败你。可是徂徕季守往下方一指,道:下面的这群人,他们的行动和思维已经远远超出我们的想象之外,他们的力量更非我们所能压制。大哥,这次你输了,完完全全地输了。
胡说我不过输了一阵而已天狼起但天狼剑却完全没有感应到他的指令,徂徕伯寇一阵恐慌:他发现已经感应不到天狼剑的存在了。
徂徕季守道:大哥,那柄剑在你背后呢。
徂徕伯寇倏地回头,果然看见了悬浮着的天狼剑,但却被一个素装人踩在脚下。他想取回那柄剑,陡然间杀气大盛,向那女孩子逼去,就在他想动手的那一刹那,他看见了女孩子的眼睛只被这眼睛看了一眼,许多长久以来深藏在自己心灵某处的念头便完全被释放出来
输了还没交手,心中那个不断质疑他存在价值的声音已经这样告诉他输了输了仍然输了,输得莫名其妙剑示对怎么也杀不死的弟弟不起作用,绿洲的十万怨灵竟然被这个女人净化我舍弃了这么多对人生至关重要的东西,到底换来了什么原本除了胜利,我已经什么也没有,而现在,连胜利的快感也被人剥夺了。输了,完了什么都没有了为什么为什么难道从一开始我就错了吗不不会的不可能的
几十年的往事瞬间在心河中一一闪过:初学剑术、仰慕血剑宗、传授弟弟剑术、与弟弟一起追寻血剑、决斗胜利、饶过对手、手下留情、手下留情、手下留情、被所饶之人背叛、杀人、杀人、杀人、剑下不再轻饶敌人、追寻胜利的快感、追寻杀人的快感一直到他残杀全家亲人的那一刻
不我没错我没错徂徕伯寇咆哮着,突然咬破舌尖,往西边一纵,抛物线状地向地面射去,着着实实地摔在车城外的泥土中,撞出一个大坑。但他很快便歪歪斜斜地跳了起来,几个起落,消失在绿洲之外。
可惜,徂徕季守道,没想到在这样的绝境中,他还能这样坚持这样固执
雒灵听了,微微一笑,似乎想说些什么,突然脸色一阵发白,晃了晃,从天狼剑上直跌下去。徂徕季守大惊,地上有莘不破一跃而起,把雒灵紧紧抱住。
要一口气超度十万怨灵,对雒灵来说实在是勉为其难。那一夜的巫祭,她自忖能做到的仅仅是逐渐减轻怨灵的执念,并超度其中的一部分。然而徂徕伯寇改变了整个进程
绿洲的怨灵生前大都是天狼剑所杀,死后充满了对天狼的畏惧和仇恨。因此天狼剑对这些怨灵来说是一个特殊的存在,他们和天狼剑有着特殊的感应,一方面想要报复,另一方面又受其奴役。
所以在徂徕伯寇发动剑祭的那一瞬间,雒灵改变了主意。她侵入了徂徕伯寇的心田,挑起徂徕伯寇的自我怀疑,制造了他心灵上的防守缝隙。雒灵把凝聚了一夜的祝念悄悄地通过徂徕伯寇,渗透入受到徂徕伯寇所控制的天狼剑,并在天狼剑上播下了一颗善种。这颗善种植根于怨灵的内部,与外力强行超度不同,它以怨灵的执念为土壤,会随着怨灵的集中、膨胀而迅速地自我成长,并在天狼剑下击的那一瞬间把十万怨灵的执念化为生机。
这个法子尽管巧妙,但所需耗费的心力仍然远远超越了雒灵的承受力。她从空中摔了下来,人在半空就失去了知觉。
别太担心。于公孺婴道:她和你请出玄鸟后的状况很像,只是劳累过度。睡一觉就好。
我知道。所以我才更清楚那份难受劲有莘不破搓着手掌,我们是男人男人受伤受累什么的不要紧,她一个女孩子,怎么受得了这苦
于公孺婴微笑道:没想到你也有这样细心的时候。我看,就在这绿洲休息几天吧。
这有莘不破确实希望有时间让雒灵能安定下来休息休息,但另一方面又牵挂着至今存亡未卜的江离。
于公孺婴仿佛看穿了他的心事:别太担心江离,也许他的状况比我们预想中的要好。
哦有莘不破随口应道。
我这句话可不是安慰你。难道你还没察觉到江离留下来的痕迹么现在这个绿洲到处都是江离的气息虽然很微弱,不留心无法察觉。
什么有莘不破听了这句话马上来了精神:痕迹你说江离留下什么痕迹了
于公孺婴道:这个绿洲,已经荒废了三年。这里的生物早已经死尽死绝,经历了三年这么长的时间,只怕连百年大树的根系、离离野草的种子也早在怨灵的阴寒中腐灭了。雒灵净化了怨灵之后,水源变得清澈不难理解,但那些草木的幼苗在接触水源后立刻破土而出就快得令人不得不怀疑了。这些幼苗是哪里来的,为什么会长得这么快,你想过没有
于公孺婴的话还没说完,有莘不破已经跳了起来:江离一定是江离他也在这个绿洲
那倒未必。于公孺婴道:不过他曾经到过这里倒是可以肯定的。也许他曾经和雒灵一样,想把这片绿洲从怨灵手中解放出来,不过因为某种原因没有成功,或者没法去做,只是留下了这些种子。比如
比如什么
比如他仍然被那个控风的少女限制住行动力,吊在空中没法下来。却随风播下了无数种子,以待后来的有心人。
不错如果他还在这里的话,没理由不出来跟我们相见。嗯,他能留下这种子,看来性命已经无恙,甚至功力恢复了也说不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