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月的西敏皇宫并不对外开放,所幸顾宜乐对皇宫兴趣不大,在广场前待了一会儿便打着哈欠望天犯困。
参观大教堂时倒是来了点兴致,到处拍了些致的雕像,在听说嵌在地里的那些石碑是为人类文明做出巨大贡献的伟人们的墓碑之后,他双手合十念了声“安息吧”,接下来很长一段时间都没怎么讲话。
梁栋作为向导,要做的就是陪同解说,雇主心不在焉,他也没了主意,只好默不作声地跟着。
y国的午餐简单,顾宜乐入乡随俗,路边找了家快餐店拉着梁栋进去了。
三明治的味道中规中矩,顾宜乐要了三个,自己吃一个,给梁栋两个。
梁栋果然饿了,全都吃了下去。
下午去伊希斯河坐轮渡,顾宜乐百无聊赖地数河面上的天鹅,一边数一边念念有词。
梁栋听了一耳朵,这只清蒸这只盐焗这只刷油进烤箱,这只孜然这只麻辣这只裹上甜辣酱,每只都安排得明明白白。
在听说这些天鹅都属于王室财产之后,顾宜乐瞪圆眼睛:“这么讲究?”
梁栋回答:“嗯,每年七月会有专人进行天鹅普查。”
“嚯。”顾宜乐咽了口唾沫,转脸对天鹅们虔诚道,“冒犯了。”
坐完轮渡之后,去坐顾宜乐心心念念的摩天轮。
l市之眼就在伊希斯河边上,买票排了二十分钟的队,两人被安排进一个四面都是玻璃的座舱里。
顾宜乐的恐飞症源于恐高,因此有点坐立不安,又不想被梁栋看出来,摸出手机横着佯装在玩。
他熟门熟路地上论坛,点开和dong的私聊:我在坐摩天轮啦!
dong回复很快:好玩吗?
today宜happy:还行吧,就是跟想象中不太一样[/叹气]
dong:怎么了?
today宜happy:他不怎么说话,总觉得不像男朋友,像专业导游,问一句答一句
dong:……
today宜happy:阿东你觉得,他打算什么时候亲我啊?
dong:合适的时候吧。
today宜happy:你看你回答都不坚定了……我不会回去的时候还是处男之身吧tat
l市之眼转一圈要三十分钟,其中二十分钟用来玩手机,十分钟用来看风景。
下来的时候,顾宜乐感觉手被碰了一下,然而梁栋只扶着他到站稳便松开了手,一秒都没多停留。
顾宜乐彻底没脾气了,心想实在不行晚上我霸王硬上弓,亲不上也至少拉个小手吧?
回头又想,他会不会没看上我的颜?
吃晚餐的时候,顾宜乐发问:“我是不是和照片上差很多?”
梁栋想了想:“是的。”
顾宜乐嘴上:“我这阵子在家闷白了,顺便减了个肥。”
顾宜乐心里:完了,他果然喜欢黑皮肌肉女装大佬。
晚上逛街的时候越发兴致缺缺,顾宜乐无打采地走着,眼神无焦点地四处乱飘,直到一道明亮的乐声闯入耳朵。
这条街很热闹,到处有各种肤色的人载歌载舞。前方有个留着络腮胡的中年男人站在路边拉琴,拉的是首匈牙利舞曲,难度不高,胜在欢快悦耳。
顾宜乐被起伏热烈的乐声吸引过去,听着听着,手就痒了。他扭头想回车上取琴,看见梁栋站在他身后不远处,将琴盒递了过来。
顾宜乐不记得下车的时候梁栋是不是就把琴带上了,但时间不等人,他把琴取出来,稍微调了下音,在一个小节过去之后拉动琴弓,适时加入演奏中去。
两重琴声令曲调更加饱满醇厚,却轻盈更甚,络腮胡大叔笑着欢迎同道中人加入,主动拉起了和声旋律。
音乐会说话,无需沟通就配合融洽,抑扬顿挫,起承转合,跳动的音符自琴弦流泻,短暂的一曲结束,驻足欣赏的路人纷纷鼓掌,奏乐者亦酣畅淋漓。
放下琴的络腮胡大叔冲顾宜乐比大拇指,顾宜乐也笑着回了个大拇指,伴着略显急促的呼吸回身时,刚才为他递上琴的人站在人群之外的原地,目不转睛地看着他。
暮色四合,灯火阑珊,顾宜乐捕捉到梁栋嘴角的浅笑,忽然间,初次见面的生疏,惴惴不安的惶恐,摸不准对方心思的颓丧,一切的不确定仿佛都凭空消失了。
他飞过九千多公里来到这里,为的就是让无数次出现在手机屏幕里的面孔、被软件压缩失真的声音,还有属于他的微笑,与真实世界严丝合缝地重合在一起。
夜里又淅淅沥沥下起小雨。
走在路上,梁栋要把风衣脱下来给顾宜乐挡雨,顾宜乐抓住他的手说不用,许是怕路滑摔倒,两人自然而然地牵住对方的手,沿着潮湿的石板路向前走。
车就停在前面,顾宜乐走到路缘石下方,仰头望时,梁栋也在看他。
雨声静谧,心跳喧嚣。
鬼使神差地,顾宜乐垂眼,目睹着地上的影子一点点靠近,他提起一口气,在气氛正好的时候又猛地抬头。
意外就发生在瞬间,两个互相接近的人由于没把握好距离和力道,一个低头去寻一个仰头去够,仓皇之下猝不及防错了位,牙齿撞上嘴唇,痛呼和闷哼同时逸出喉咙。
本该缠绵旖旎的初吻场合,演变成了一场惊心动魄的流血事件。
十分钟后,顾宜乐等在二十四小时药店门口,手指摩挲着唇角新鲜的伤口,明明又麻又疼堪比琴弦崩脸,却一点都不难过,甚至没忍住笑出声音。
雨下了一会儿就停了,街道凉风习习,两人没回车里,在路边找了把长椅,坐下给对方上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