郭梓尘自然明白,只是他惹了人,好东西已经变成坏东西,怎么都讨不回公道了。郭梓尘去银台把里面所有的钱拿出来,又自己垫了点钱,按一整月把留下没走这几个人的工资结了,把店里人全都打发走以后,空荡荡的屋内终于安静下来,就好像每个安静地拖着地板等待打烊的那些晚上,只有他和小周两个人。
他对小周说:“你也走吧。”
小周在这落寞的小店里勉强挤出个笑:“我不走。别人都走了,但我会留下来照顾你。店长,只要人没事就不算什么大事,店还可以再开,钱可以再赚,打起神来!我把我的积蓄拿出来给你入股!”
他的话足够宽慰人,只是郭梓尘清楚自己的身体情况,他从每天只需要在日记本上记两三句话到现在一天要密密麻麻写上所有发生的事,出现幻觉的次数越来越多,睡得越来越沉,不知道什么时候可能就醒不过来了。
郭梓尘对小周说他要回国,不打算继续再纽约生活,好说歹说,小周最后才肯罢休,让他有事随时给他打电话,随叫随到,郭梓尘笑着答应他,等他走后,一个人在这空荡荡的咖啡厅坐到天黑。
回家时,房东太太站在门口等他,郭梓尘把她请进门,给她沏茶。
“小郭啊,那个…那个啊…这个房子你不能再租了…”
女人说出唯诺又刺耳的话,直叫郭梓尘大脑晕眩,他沏茶的手颤抖着,开水全都倒在了茶几上:“不能租了…那我要去哪儿?”
“这个…这个…实在对不住了,你再去其他地方看看吧。那个…三天之内必须搬走啊…我、我先走了。”
“啪嗒”关门声响起又消失,音波同人一样无情,肆意地来,绝情地走,或悲或喜只叫一个人尝。郭梓尘用手背盖住眼睛,突然就流出泪来。他拿起手机翻找张承文的号码,那边永远都是那个冷漠的女声传过来同他说话。
他又给柯琛打了个电话。那边似乎早就料到有电话打来,没几秒就接通,郭梓尘先问:“为什么做到这份上?”
柯琛声音有些冷漠:“那咖啡厅是你和张承文开的,我不喜欢。你租的房子张承文也住过,我也不喜欢。郭梓尘,回来。”
吸了吸鼻子挂断电话,郭梓尘头枕在沙发上回想着柯琛的话,你不喜欢…仅仅是因为你不喜欢…
柯琛那边被郭梓尘挂断电话没再打回去,宋思哲在旁边听着,好心劝他:“做的有点过了。房子都没了你让他怎么办?”柯琛专注地浏览着笔记本电脑上的房屋装修广告,轻笑:“走投无路自然就会来找我了。”
拾东西时,一大屋子的家具连同一些旧衣服小饰品,几乎家里所有的东西都被郭梓尘卖掉,再加上退回来的房租,郭梓尘凑了二十万,本想还给张承文,可电话依旧打不通,郭梓尘便没再坚持,回国后把这笔钱匿名寄给国内一家心脑血管疾病研究中心。由于捐款数额较大,那边还是想尽办法联系到他对他表示感谢,郭梓尘想,如果能挽救几条像爸爸那样由于脑出血英年早逝的生命,也算在这世上留下点什么。
处理完纽约的事情,郭梓尘回了东北老家。
明明世界上每一个角落都在变好,唯独中城县一年比一年破败,村里的水泥路还是02年铺的,十几年间被过往的车辆和行人碾压的坑坑洼洼。郭梓尘买了两瓶二锅头一只烧鸡爬上山,走到郭占雄坟前。
他二叔二婶去世后,他爸的坟便再无人打理,此时坟尖那黄土上枯草挤出新草,不知该说它落寞还是有生命力,郭梓尘拔掉那些草,在坟前摆了两个酒盅蹲坐在石头上和他爸喝酒。
二锅头呛胃的辣,郭梓尘却一连喝了好几杯,最后把剩下的半瓶一口气咕咚咕咚地喝进肚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