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周皇后坐在坤宁中,盯着梳妆镜中自己高贵清丽的容颜,长长的手指将一
支华丽的凤凰金钗,用力地向发髻中按下去。那钗子的尖端扎到她的头皮,她猛
一缩手,心中突然涌起不可遏制的愤恨。
她是谁她是大明的国母,她是皇上的结发妻。可她现在为什么不复往日的
平静她为什么开始感受到威胁,感到越来越多的不满足
都是因为那个女人,那个叫做「月娘」的妖妇。自从看到她那双眼睛,她就
开始心神不安。那妖妇面貌妖娆,还有了身孕。仅这两样,就足以令周皇后寝食
难安。这些天她的眼皮总是不受控制地狂跳,她觉得,这都是上天的警示,都是
那妖妇倾国的前兆。
她不能任由那妖妇继续迷惑皇上。这不止是为她个人考虑,更是为了皇上,
为了大明的千秋基业。
「皇后娘娘,王太医他们来了。」女青岫禀道。
周皇后点点头,淡淡地说了句:「去吧,好生给她看一看。一定要仔细,小
心,看准了。」
青岫领命而去,周皇后便继续在坤宁内琢磨她的心腹大患。皇上这些日子,
频繁地打发王承恩来探听月娘的近况。当初她留月娘在自己身边休养,也是有这
一层筹谋。
那妖妇既然在坤宁,皇上必定不好亲自来看,也就断绝了这妖妇继续缠磨
皇上的心思。皇上为了面子体统,也无法频频宠幸这妖妇。或者还可以分一些皇
恩雨露给其它的嫔妃,免得这妖妇一人专宠。一人专宠,向来都是深大忌。周
皇后决不能坐视不理。
「皇后娘娘,他们来了。」青岫是个勤谨的婢。作为皇后的心腹臂膀,她
必须勤快和谨慎。
周皇后点点头,青岫便吩咐其它婢,放下一层细密的珠帘,扶着周皇后正
襟危坐在珠帘之后。青岫这才出去,传王太医等人入内复命。
王太医和一个男子一齐低着头进殿,一齐恭敬地磕头问安,自始至终,两人
都不敢抬头向珠帘后看一眼。
「王太医,说说罢。她状况如何腹内龙裔,是否安康,能否看出
是皇子,还是公主」周皇后尽量语调平静地问道。
「回皇后娘娘,」王太医在地上伏得更低,回答得非常小心。皇后的心思,
他大概可以揣摩一二。在这深后院,任何一个女子怀了龙种,都是其它嫔妃的
噩耗。皇后虽是六之主,大概也无法跳脱这种心思。
「她脉象平稳有力,一切正常。至于说依臣多年经验看来这一胎,
应该是位小公主。」王太医小心翼翼地回答。他深谙皇后的顾虑,明白皇后在担
忧什么。不过他说的也是实话。无论他怎么揣度验证,她怀的,都该是个女孩。
周皇后端坐在珠帘后,宽大的衣袖之下,她的两手都抓着座椅上的凤纹锦褥。
听到王太医所说的,她的嘴角开始轻微地抽搐。是个女孩她抑制住心头的狂喜,
尽量平静地说道:「可惜,竟不能是位皇子王太医,皇上与本一向信任你。
这等大事,可不能看错。你,果然看明白了」
王太医忙叩首回答:「臣仔细查验过,绝不敢怠慢。」
周皇后唇角微翘,点点头说道:「好。本知道了。你下去吧。记得,这件
事,决不许对外透露半个字。」
王太医诚惶诚恐地领命而去。大殿内,就剩下另外一名男子,仍低头跪伏着。
「李监正,你看清楚了么」周皇后啜了一口茶水,清清嗓子问道。
「回皇后娘娘,臣看清楚了。只是望娘娘恕臣无罪,臣方敢明言。」
钦天监监正李宝国的额头紧贴地面,语带惊恐地说道。
皇后命他为这神秘女子看相卜算,他起初并不以为意。但真正看明白这女子
的命数,他反复推测演算,结论竟让他不寒而栗。这女子身上藏着大明的国运,
这惊世的秘密,他不敢胡说。
「何事如此惊惧你也是正五品的监正,怎会遇事如此畏缩但讲无妨。」
周皇后不知道李宝国到底在怕什么。
「臣推演了此女命盘,她的生辰八字乃是:乙丑戊寅戊寅己未命带天煞,
又犯孤星」李宝国依照自己所知所学详细地说明着,却被周皇后一语打断。
「罢了,别说这些,本不想听这些晦涩难明之说。你只说,后果如何」
「回皇后娘娘,此女命带天煞孤星,为不可化解之命数。刑夫伤子,孤克六
亲。应在家运,家中必无遗亲;应在国运,国家」
「怎样,说」周皇后并未想到,那妖妇居然真如自己所想。此刻不知是喜
是悲,是欢是惧。喜的是她如此不祥,自己有理由将这眼中钉拔去;忧的是,若
真如李宝国所言,大明岂不是要断送在此女手中
「国祚衰亡,子孙绝灭。」李宝国说完这句话,后背已是冷汗涔涔。这不仅
是大明败亡的运数,更是朱姓皇族的运数。他怎能不心惊,又如何不胆寒
「什么」周皇后此刻忘记了自己的身份地位,惊得站起身来。
李宝国抬头望了一眼珠帘后的皇后,却只看到她苍白惊惶的脸色。至于五官,
则在珠帘后被模糊掉,就像一副年久糊了墨迹的美人图。
「你你说得,可是真的怎么会怎么会这样她」周皇后此刻倒
恨不得自己之前的猜度都是错误的。后谁能得宠谁不得宠,已经是小事一桩了。
此刻他们谈论的,是朱姓王朝的成败兴衰。
李宝国据说是唐朝李淳风的后裔,于演算周易八卦。因此才选了他,来看
看这个月娘的命数和面相。原本周皇后只不过想借此给她加上一条「刑夫之命」,
便可将她除去;没料到她却是祸国的苗。更没料到,大明的国运竟系在了她的
身上。
「皇后娘娘,臣也不曾料到。因此因此才不胜惶恐。此事臣只敢与皇后
明言,也绝非信口开河。此女命数之凶险,竟是世所罕见。臣听闻近日京城一带
有首谶言,叫做」当涂遗孽,秽乱阙;一男一女,断送人国「。这似乎与
此女大有关联。」
「此话怎讲你快说」周皇后忙问。
「臣起初臣以为,这一男一女,当指魏忠贤与客氏。但深究其意,两人
均非当涂人氏,而且此时都已伏法。唯独这个女子,她的祖籍正是当涂县石塘乡
钦化人。至于说一男一女臣此事罪涉九族,臣实不敢言」李宝国的
头在地板上叩了又叩,他的话让周皇后的心里凉了又凉。
「你讲天大的事,还有本。」周皇后坐回到椅子上,强打神。
「一男一女依微臣看来,竟是竟是她此刻身怀的龙裔」
「胡说方才王太医说,她怀的是个公主,当时你为何不讲」周皇后身
子一震,她难道怀的是龙凤胎那王太医也是中老人,怎会这么糊涂
「臣不敢妄言。王太医通医术,他的话自然没错。只是此女命数奇特,
太医为其把脉之时,臣观其面相手纹,则有一子二女之命。臣心下暗想,或者那
一子,未能成活已成死胎,因此太医不曾诊出。此事事关机密,不好当场明讲,
望娘娘恕罪。」
李宝国颤抖着答话。他知道此时自己所说的,都是罪犯欺君的不赦之罪。那
女子怀的,是皇上的后裔。但偏偏就是皇上的后裔,将倾覆大明的江山龙脉。
「可有破解之法」周皇后冷冷地问道。其实那方法,她明白,但她也不敢
轻举妄动。
「这除非是不生。而她。」李宝国越说声音越小。其实他心里
明白,天意如此,运数如此。大明气数已尽,纵然这女子不复存在这世上,明朝
也会颓亡。只是那实话,他是万万说不得的。
周皇后点点头,又再度吩咐他:「此事,关系重大」
李宝国连连叩头答道:「娘娘放心,臣,一字不敢泄露。」
周皇后挥挥手,让惊魂不定的李宝国退下去。「青岫,查到了吗」
青岫赶忙敛容答道:「回娘娘,查到了。她竟」
周皇后皱着眉,听青岫小声说完结果,更加深信李宝国的论断。此女,果然
是个不折不扣的妖妇。这样的女子,留她不得。当务之急,就是要把她所知的一
切,都禀告皇上。希望他能够迷途知返,将这祸国的隐患除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