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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老奴参见皇上,万岁,万岁,万万岁。」魏忠贤哆哆嗦嗦地跪在干清清
冷的大殿中。他晚饭也没来得及吃一口,便转眼间成了囚犯。带着空空如也的肚
子,却一点儿也觉不到饿。现在他只觉得冷,只觉得怕,只觉得一阵阵地眩晕。
眼前的皇帝高高在上,坐在御案后面。他虽说要面见皇上,可真地跪在皇上
面前,想想以往所做的那些事,他那张平时伶俐的快嘴,此刻竟也觉得语塞。他
甚至不敢抬头看崇祯的眼睛,他怕看了之后,自己只会更为气短胆寒。
「魏忠贤,你既要见朕,如何见了朕,又一言不发方才曹化淳给你宣读的
旨意,难道你没听明白」崇祯平静的语气里,散发着凛冽的寒意。听到这质问,
魏忠贤的脊背便弯得更曲更低。
「老奴老奴自知有罪。只是还望圣上怜惜老奴已是风烛残年之人,
看在先帝的面子上,能。」魏忠贤的嘴唇几乎挨着地板,嗫嚅地说出这句乞
怜的话。
崇祯嫌恶地看着魏忠贤卑微的身体,鼻子里发出一声冷哼。他如今只是一个
罪奴,再也不是那个呼风唤雨的九千岁了。他的所作所为,不仅是铲除异己,更
是威胁了他的专制皇权。这样的人,怎能不严办
因此他冷哼一声,不待魏忠贤把话说完,便猛拍了一下御案喝道:「你还有
脸提先帝你把持朝政欺上瞒下,搅得我大明江山民不聊生朕若不看着先帝,
早就将你凌迟处死曹化淳,他既没听明白,你就将弹劾他的折子,再给他宣读
一次。他的十条罪过,每一条都可以让他死无葬身之地你让他明白明白,朕对
他,已经格外加恩了」说罢,便把弹劾魏忠贤的折子扔掉曹化淳脚下。那正国
子监贡生钱嘉征所奏的折子。
曹化淳见崇祯盛怒,一肚子说情的话都吓回去了。连忙将那折子双手捡起,
将那十条大罪,当着皇帝和魏忠贤的面,再次宣读一次。
「一,曰并帝。内外奏章,必先歌功颂德。及奉谕旨,必称」朕与厂臣忠贤
「,君臣并列,古往今来,可曾有过这种奏体
二,曰蔑后。皇后秉纯良恭谨,素与魏党不和。忠贤便苦心罗织罪名,欲
置后父于死地。若非先帝圣明力保后族,则皇亲危,中之位亦不可保;
三,曰弄兵。忠贤胁迫臣工,迫害闱,把持东西两厂刃禁中,天下深可
寒心;
四,曰无二祖列宗。高皇帝朱元璋曾于门立铁,明令「内官不可干
预朝政」。忠贤则一手遮天,凡钱谷衙门,漕运咽喉,边防重地,多有心腹之徒,
意欲何为
五,曰克削藩封。三亲王庄田分封,不及福亲王之一。而忠贤分封自家亲族
为公侯伯爵,则动辄膏腴万顷,其规制更甚亲王。
六,曰无圣。孔圣人为万世之师,忠贤何人竟敢在太学明堂之侧立其生祠
七,曰滥爵。自古以来,非军功不可封侯。忠贤竭天下之物力,居然袭公爵
之位,恬不知省;
八,曰邀边功。对辽用兵以来,每失名城,杀大帅,而忠贤为其冒封侯伯之
爵;
九,曰伤民脂膏。魏忠贤生祠遍布天下,立祠堂所花费,不下五万金。敲骨
剥髓,难道不都是国家之民脂民膏
十,曰亵渎名器。顺天乡榜发布之时,崔呈秀之子崔铎,目不识丁,皆因与
忠贤密厚,居然亦名列前茅。
罄南山之竹,不足书其奸;决东海之波,难以洗其罪。伏乞皇上独断于心,
将魏忠贤明正典刑,以雪天下之恨;以彰正始之法。「
曹化淳一口气读完了这奏疏,无奈地看了一眼魏忠贤。只见他伏在地上只是
哭,而皇上则越听,脸色就越难看。
「怎么,魏忠贤,这上面所说的桩桩件件,都是你的功绩吧可有冤枉了你
你若觉得这些也还不够,朕还能再给你加上几条。进献国色以惑君王,夹裹红丸
为求不轨。你当真以为,你为红丸案翻案的目地,朕就一无所知」
魏忠贤心里叫苦,那奏疏里的字字句句,都化作利剑,悬在他的头上。而皇
帝最后所说的话,更是把那利剑狠狠地朝他心里扎了下去。他知道自己输了,他
突然醒悟,自己真是弄巧成拙。可笑自己自作聪明,献什么美女,纯粹是偷不
成蚀把米。
「老奴」魏忠贤深知自己目前的处境,说什么都没有用,因此只说出这
两字,便跪在地上哀哭不已,一个劲地给崇祯磕响头。希望这老泪,还能打动这
年轻却又深不可测的君主。
「顾念你是先皇老臣,你去吧,去安分守己地,守你的陵,赎你的罪。最好
是这样,否则」崇祯也不把话说完,但那意思已经再明显不过了。
「老老奴。领旨谢恩。」魏忠贤哭着说完,就那么跪着,一点
点地爬出了殿外。一直爬出了殿外,他才惊觉自己的衣服已经被汗湿透了。颤巍
巍地从地上爬起来,他步履蹒跚地,离开了这座他叱咤了几十年的政治舞台。命,
已是捡回来的,还有什么可说他也只有先走为上。
曹化淳望着魏忠贤佝偻的背影,想替他说些什么,但看看皇帝的脸色,他知
道现在也不算一个好时机。也只有等待过了这一阵子,等皇上心情好了,气也消
一些了,再说吧。
想想魏忠贤对他说的那些话,虽然他气焰滔天,也做了很多为非作歹的事,
可那些话,并非一点道理也没有。曹化淳并不只想为一个失势的同类求情,而是
为了更重要更正当的理由。当然,如今他只有先隐下不说。
「早知如此,何必当初。」崇祯终于除去这心头大患,百感交集地叹了一声。
魏忠贤虽已落马,但他的那些个党羽还在。如今也是时候,该把这丧家之犬
的羽翼彻底剪除了。但愿这大明,还有救。崇祯看到对手倒下,却无法真正地高
兴起来。这朝野上下的心腹大患,又岂止一个魏忠贤哪。他也只能先从魏忠贤这
里下手,其它的,还有太多烦心事在等着他处理。
「皇上,皇上」王承恩匆匆跑进来,刚要磕头,崇祯看他气喘吁吁,
便免了他行礼。又打发走了曹化淳,于是王承恩走上前,在崇祯耳边小声说了几
句。
「真地你说的,可是真话太医看了吗太医怎么说」崇祯又惊
又喜地一连串发问。
「回皇上,自然是太医先看完,奴才才敢回禀。着实是,有了。她月事未来,
已有三个月了。太医诊了脉,确定是怀上龙种无疑。」王承恩亦喜亦忧地回道。
喜的是,皇上终于有了后裔龙种;忧的是,这女子却着实不配皇上万乘之尊。
「如此,甚好,甚好这么说来,朕朕也要做父亲了好,哈哈,
好啊」崇祯这时太高兴,忘了那些该烦恼的事,拍着王承恩的肩膀大笑道。他
觉得月娘真是颗福星,自打她进了,不仅助他扳倒了魏忠贤,还要给他生下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