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陛下。”
高台上,栾烟笑着将自己的手递于金明帝手中。
但唯有她自己知道,那些笑容并未达眼底。
尤公公从礼部士郎手中接过早就拟好的圣旨,朝前一步大声宣读道:“奉天承运皇帝诏曰:当今丞相义妹花袭人,年十六。此女德才兼备、国色天香,于选秀之日脱颖而出,深得圣心。今,陛下将其入后宫,封为从二品妃,赐字‘纯’。钦此!”
“谢陛下。”
栾烟垂下眼眸,看不出情绪的俯身行礼道。
高台之下,哪怕情愿或是不情愿的人,都只能下跪于地,高声附和。
“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
等待繁复的礼节过后,栾烟便顺理成章以纯妃的名义,入主抚辰殿。
……
入夜。
新妃进封,风头大盛,金明帝今夜自然是宿在抚辰殿里。
哪怕在选秀过后住进储秀宫的第一天,栾烟就已经学过侍寝的规矩,也在心里努力适应。可当金明帝被一众宫女太监们簇拥着进入抚辰殿,然后又遣散了下人独独留下他们二人时,她仍旧会难的心慌意乱。
月色透过微开的窗隙照了进来,洒了半边殿堂。
在那张巨大的芙蓉帐床前,栾烟偷偷沉吸了一口气,才轻颤着手指去解开金明帝龙袍上的扣子,为其更衣。
她眼中没有半点儿怨恨和不甘,可却仍旧是紧张的解不开一颗扣子。
金明帝看着她的眼睛,不知为何突然轻笑了一声。
他推开了栾烟那双还在和衣扣做斗争的手,不理会对方那满面的困惑,直转身走到屏风后头,自顾自地换上睡袍。
许久后,才从屏风后头突然开口问道:“你今年十六?”
“……是。”
栾烟稍愣了一下,才开口作答道。
“歌唱的极不错。”
金明帝换好衣袍,从屏风后走了出来,独自躺进了床的内侧。他盖好被子,双手露出交叉放于腹上,睡姿极为工整。
像是有些乏了一般,他眼睛半睁半闭地缓缓开口道:“那今日,便再唱上一曲吧。”
“是。”
栾烟心里虽然困惑,却还是乖乖听言唱了一曲‘苏幕遮’。
“燎沈香,消溽暑。鸟雀呼晴,侵晓窥檐语。”
“叶上初阳干宿雨,水面清圆,一一风荷举。”
“故乡遥,何日去?”
……
“家住吴门,久作长安旅。五月渔郎相忆否?小楫轻舟,梦入芙蓉浦。”
待一曲毕后,已过了大半炷香的时辰。
金明帝静静地躺在床没,垂着眼,仿佛睡着了一般。
栾烟犹豫着往床边走了几步,轻声唤道:“陛下?”
“恩……”
金明帝由鼻腔出发出一道好似梦中呢喃般的轻哼声,他微微睁开了一丝眼,然后又重新闭上。
语气略显慵懒道:“听着呢……唱完了,便早些休息吧。”
话说完后,他便再没发出过一丝声响,仿佛真的睡着了一般。
栾烟迷茫着坐到了床的外围,轻轻侧躺下去。看着金明帝熟睡的面孔,却感到有些不知所措。
她身侧的这个人,已有了五十出头的年纪了。
哪怕贵为帝王,岁月也不曾有丝毫饶过他,反而在他身上刻画了更深的痕迹。明明还未至迟暮,头上却从不少那斑白的头发,好似整日里都忧思过重一般。
但是……他可是个昏君啊,又有何值得他忧虑的呢?
脑子里一直在胡乱猜测着各种可能,栾烟本以为自己是睡不着的,但没想到自己想着想着,便沉沉睡了过去……
次日。
当她再幽幽转醒时,身旁早已经空无一人。
栾烟猛然清醒过来,从床上坐起。她拉开遮盖着床沿的芙蓉帐,只见屋内已经跪满了宫女。
为首的女官端着托盘递于她面前,与身后那些还跪着的宫女齐声道 :“恭喜娘娘,贺喜娘娘。”
托盘上并无他物,唯有一方带着血迹的丝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