叁皇子动身去北垣这一天,太子有些心神不宁,他把锦衣卫的换防检查了一遍又一遍,但是直到入夜,也并没有什么异常。
他无法闲下来,四处转悠着,走着走着便走到了德正殿。
德正殿灯火依然通明,每一日都要到很晚才熄灭,这是景昌帝批阅奏章时的作息。
父皇龙体不适竟还坚持着批阅奏章的习惯,暗处的太子神色复杂,他想了想,还是走了过去。
新上任不久的太监总管刘岳守在殿门外,见是太子,谄媚地迎上来:“殿下今日怎么过来了。”
“父皇今日可好些了”
“御医看了几回了,也不见好,眼下是一点风都见不得,”刘岳眼神有些闪烁,但心里揣着别的事的太子并没注意。
“既如此……那便算了,你好生照顾着,父皇若是有什么……”他忽然瞥见一缕浓烟窜上天空,打断了未尽的话。
“那是什么?”
那个方向……是凤栖宫!
太子愣了一愣,刘岳尖锐的嗓音把他拉回了现实。
只是一会儿工夫,浓烟又多了几处,凤栖宫嘈杂的人声隐隐约约传过来。
他忙要冲过去,跑了一会儿又折回来,掏出一块令牌交给刘岳:“去锦衣卫那儿调人手,千万给我守住德正殿。”他怕有人使调虎离山计。
凤栖宫的守卫向来很严,到底是谁,竟能在凤栖宫多处纵火。太子脑海中跳出一张脸。
云恒。
他要逼宫么。
呵,垂死挣扎。
凤栖宫一片混乱,喊人的,搬东西的,运水的,灭火的。
“殿下!”母后身边的大宫女跑过来。
太子见她毫发无伤,想来母后也安全,心放下一半:“母后现在何处?”
“皇后娘娘,她,她不肯出来。”
各种各样的声音就像在耳边炸裂,太子禁不住怒吼着道:“你在说什么?母后呢!”
在场的人随着大宫女噗通地跪下去。
宫女瑟瑟发抖:“殿下,娘娘还在玉销殿中。”
“那你怎么还在这里?”太子气急败坏,将那宫女一脚踢翻在地,宫女哇地一声呕出血来,依旧规矩地重新跪好,不敢有丝毫悖逆。
着火的地方靠着玉销殿,那是一处杂物房,堆放着各种易燃的东西,一着,火势便很猛,根本扑不灭,很快连玉销殿也着了。她要进去找,却没有见到皇后娘娘,她大声喊着,被浓烟呛地直流泪,过了一会儿才见娘娘从密室中走出。
那处密室似乎放了什么珍贵的东西,每回娘娘进去,一呆就是好几个时辰,出来时神色总很奇怪,说不出来悲喜,只是仿佛丢了魂。而这件事,只有她知道,她从不敢问,但是见娘娘又要往密室跑,终于忍不住拽住她。
“娘娘!快随奴婢出去,里头有什么重要的东西也没有您的凤体重要!”
娘娘却不听她的,叫她滚出去,甚至以性命相要挟。
她心里冒出一个可怕的想法,皇后娘娘大抵是疯了……
一个宫人跑过来,太子认出来他是楼家的人,这阵子频繁替楼家带话,见到母后的次数比他还多。
“殿下息怒,眼下先将皇后娘娘救出来要紧!”
太子狠狠剜了他一眼,丢下乌泱泱跪着的一群便往玉销殿去。一面走,一面喃喃道:“母后怎么回事!成日待在玉销殿便罢了……命都不要,真是…疯了么……”
宫人面色微微一变,压低声音,急切地说:“殿下,千万不能让其他人进玉销殿。”
太子忽然停了下了。宫人也停下来。
太子盯着面前垂着头,卑躬屈膝的宫人,冷冷地笑了。
“你们在谋划什么?”
“玉销殿里,放了什么东西?”
否则母后怎么搬进去之后,门都不出,甚至命都要搭上,否则怎么旁人都要瞒着。
“殿下,眼下最要紧的是……”
太子打断他:“你们……将父皇软禁了?”他早该想到的,为何父皇总通过善水台发布谕旨,为何父皇称病之后再不召见大臣。
他早该知道的,不过是不敢相信罢了……
宫人语调幽冷:“殿下只需知道,楼家和娘娘做的一切,都是为了您。”
“闭嘴!”
宫人飞快迈着步子,跟上太子的步伐。
“殿下,若是被他人发现,楼家、皇后、就连殿下自己也难逃一劫。”
“殿下还是莫要意气用事。”
太子心里天人交战。
这一次过后,要么永远失去父皇的信任,放弃名正言顺,同楼家苟合。要么,万劫不复。
他只是一闪念,很快做了决定。
“既要救人,还不快些。”
太子看着熊熊燃烧的玉销殿,火红的光燎得人脸发疼,也燎去了他所有的犹豫。
今日过后,一切都将改变。